因为这位舅父瞎了一只眼。我当时在家中颇受到歧视,心有所感,也作了一首十七字诗:
叔婶不我爱
于我何有哉
但知尽孝道
应该
没有多少趣味,只是略抒心中的不平而已。这一首诗曾惹得叔父的亲女儿秋妹的不满。
王老师
教诸子的老师,名字忘记了,北大毕业,戴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书读得很多,也有学问。他曾写了篇长文《孔子的仁学》,把《论语》中讲到“仁”的地方全部搜集起来,加以综合分析,然后得出结论。此文曾写成讲义,印发给学生们。我的叔父读了以后,大为赞赏,可能是写得很不错的。但是此文未见发表。王老师大概是不谙文坛登龙术,不会吹拍,所以没有能获得什么名声,只浮沉于中学教师中。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得到他的消息。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回忆北园山大附中(5)
高中教员介绍到此为止。
我们的校舍
校舍很大,据说原来是一所什么医学专科学校。现在用作高中的校舍,是很适当的。
从城里走来,一走进白鹤庄,如果是在春、夏、秋三季,碧柳撑天,绿溪潺湲,如入图画中。向左一拐,是一大片空地,然后是坐北朝南的大门。进门向左拐是一个大院子,左边是一排南房,第一间房子里住的是监学。其余的房子里住着几位教员。靠西墙是一间大教室,一年级三班就在那里上课。向北走,走过一个通道,两边是两间大教室,右手的一间是一班,也就是我所在的班;左手是二班,走出通道是一个院子,靠东边是四班的教室。中间有几棵参天的大树,后面有几间房子,大清国、王崑玉和那位翰林住在里面。再向左拐是一个跨院,有几间房子。再往北走,迎面是一间大教室,曾经做过学生宿舍,住着二十多人。向东走,是一间教室,二年级的唯一的一个班在这里上课。再向东走,走过几间房子,有一个旁门,走出去是学生食堂,这已经属于校外了。回头向西走,经过住学生的大教室,有一个旁门,出去有几排平房,这是真正的学生宿舍。校舍的情况,大体上就是这个样子。应该说,里面的空间是相当大的,住着二三百学生并无拥挤之感。
学校管理和学生生活
现在回想起来,学校的管理是非常奇特的。应该有而且好像也真有一个校长;但是从来没有露过面,至于姓什么叫什么,统统忘掉了。学生们平常接触的学校领导人是一位监学。这个官衔过去没有碰到过,不知道是几品几级;也不知道他应该管什么事。当时的监学姓刘,名字忘记了。这个人人头极次,人缘不好,因为几乎全秃了顶,学生们赠以诨名“刘秃蛋”,竟以此名行。他经常住在学校中,好像什么事情都管。按理说,他应该是专管学生的操行和纪律的,教学应该由教务长管。可是这位监学也常到课堂上去听课,老师正在讲课,他站在讲台下面,环视全室,面露奸笑,感觉极为良好,大有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之势。学生没有一个人喜欢他的,他对此毫无感受。我现在深挖我的记忆,挖得再深,也挖不出一个刘秃蛋到学生宿舍或学生食堂的镜头。现在回想起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足见他对学生的生活毫无兴趣,而对课堂上的事情却极端注意。每一个班的班长都由他指定。我因为学习成绩好,在两年四个学期中,我始终被他指定为班长。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无非是想拉拢我,做他的心腹,向他打小报告,报告学生行动的动向。但是,我鄙其为人,这样的小报告,一次也没有打过。在校两年中,仅有一次学生“闹事”的事件,是三班学生想“架”(当时的学生话,意思是“赶走”)一位英文教员。刘秃蛋想方设法动员我们几个学生支持他。我终于也没有上他的圈套。
我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学校有一间办公室,有什么教务员、会计、出纳之类的小职员。对一所有几百人的学校来说,这应该是不能缺的。学校是公立,不收学费,所以没有同会计打过交道。但是,其他行政和教学事务应该还是有的;可我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了。
至于学生生活,最重要的无非是两项:住和吃。住的问题,上面已经谈到,都住宿舍中,除了比较拥挤之外,没有别的问题。吃是吃食堂,当时叫做“饭堂”。学校根本不管,由学生自己同承包商打交道。学生当然不能每人都管,由他们每月选出一名伙食委员,管理食堂。这是很复杂很麻烦的工作,谁也不愿意干。被选上了,只好干上一个月。但是,行行出状元。二年级有一个同学,名叫徐春藻,他对此既有兴趣,也有天才。他每夜起来巡视厨房,看看有没有厨子偷肉偷粮的事件。有一次还真让他抓到了。承包人把肉藏在酱油桶里,准备偷运出去,被他抓住,罚了款。从此伙食质量大有提高,经常能吃到肉和黄花鱼。徐春藻连选连任,他乐此不疲,一时成了*人物。
回忆北园山大附中(6)
我的生活和学习
关于生活,上面谈到的学生生活,我都有份儿,这里用不着再来重复。
但是,我也有独特的地方,我喜欢自然风光,特别是早晨和夜晚。早晨,在吃过早饭以后上课之前,在春秋佳日,我常一个人到校舍南面和西面的小溪旁去散步,看小溪中碧水潺潺,绿藻漂动,顾而乐之,往往看上很久。到了秋天,夜课以后,我往往一个人走出校门在小溪边上徘徊流连。上面我曾提到王崑玉老师出的作文题《夜课后闲步校前溪观捕蟹记》,讲的就是这个情景。我最喜欢看的就是捕蟹。附近的农民每晚来到这里,用苇箔插在溪中,小溪很窄,用不了多少苇箔,水能通过苇箔流动,但是鱼蟹则是过不去的。农民点一盏煤油灯,放在岸边。我在回忆正谊中学的文章中,曾说到蛤蟆和虾是动物中的笨伯。现在我要说,螃蟹决不比它们聪明。在夜里,只要看见一点亮,就从芦苇丛中爬出来,奋力爬去,爬到灯边,农民一伸手就把它捉住,放在水桶里,等待上蒸笼。间或也有大鱼游来,被苇箔挡住,游不过去,又不知回头,只在箔前跳动。这时候农民就不能像捉螃蟹那样,一举手,一投足,就能捉到一只,必须动真格的了。只见他站起身来,举起带网的长竿,鱼越大,劲越大,它不会束“手”待捉,奋起抵抗,往往斗争很久,才能把它捉住。这是我最爱看的一幕。我往往蹲在小溪边上,直到夜深。
在学习方面,我现在开始买英文书。我经济大概是好了一点,不像上正谊时那么窘,节衣缩食,每年大约能省出二三块大洋,我就用这钱去买英文书。买英文书,只有一个地方,就是日本东京的丸善书店。办法很简便,只需写一张明信片,写上书名,再加上三个英文字母C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