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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1页)

“嘿嘿嘿嘿”,洪小缨忍不住笑出声,“都探讨什么了?”

“刚说到台海战争。鉴于阿扁的不自量力,我认为应该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我正发愁我的死轻于鸿毛呢,我要上前线!我要生得伟大死得光荣!”

“那你接着探讨吧。” 洪小缨笑着挂上电话。

三个电话让我兴奋,也让我有点儿喘。我坐在椅子上,边休息着,边环顾有些凌乱的客厅。我鼓足干劲: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我开始和保姆一齐动手打扫卫生。我蹲不住,就坐在地板上用抹布一点儿一点儿把白色的木地板擦干净。一边擦我一边接到一些朋友和同事的电话,按照我的计划,擦完地板我应该洗个澡,洗完澡我应该检查一下冰箱里有什么,并且跟保姆确定一下晚饭的内容,然后我应该给我的爸爸妈妈打电话,重点的是要给我亲爱的小儿子打电话,告诉他妈妈出院了,妈妈晚上就会开车去姥姥姥爷家里接你回家……

但是当我把最后一块儿地板擦干净,听完最后一个电话,突然就晕眩起来。保姆不得不把我扶到了床上,我躺着、喘息着,明白了我之前的计划眼前只能全是想象,我要面对的不是一场感冒发烧而是一场远没有结束的大战役……

结果是我这么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睡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是有着典雅暗花图案的白色床单和被罩,是洒满明媚阳光的露台和露台上那把悠闲的躺椅。

我洗了澡,准确地说就是冲个澡。换好衣服后,我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小憩,小茶几上还摆着一摞儿子的相册,那还是我住院前放在这儿的。拿过相册,我翻看着儿子的照片,端详着,一个月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一个月没见儿子了,这是我们母子分离时间最长的一次。这一个月,对我来说仿佛一个世纪。我起身站在窗前,眼前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繁忙的马路和热闹的市场,一只文静的画眉鸟独自优雅地散步在小区的绿地上,我看着这一切,感激着眼前美好的生活,心仿佛插上洁白的翅膀,飞向儿子的身边。

嘟嘟不到两岁时,对马桶产生强烈兴趣,不管谁上厕所,他都要等在一边,然后由他冲马桶。他会饶有兴趣地看着水流“哗”地冲下,然后好奇地歪着小脑袋,做思考状。如果没人阻止,他会再次按下冲水钮,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姥爷修小椅子时,嘟嘟认真地在旁边观察,然后时不时就放倒小椅子,用他的玩具锤子敲敲打打。姥爷说他是小小工程师。一个月没见,不知道嘟嘟现在又对什么感兴趣了。

尽管思念儿子,但我知道,我必须把身体调养好才能去见儿子,于是每天我小心翼翼同时严格遵照医嘱,按时吃药、进补、吃饭。真的是没胃口,但我仍然强迫自己每天到餐厅吃饭,就当吃饭是吃药,饭总比药好吃吧。我记得不止一个病友说过:化疗的人一定要嘴壮!

这沸腾的生活啊(3)

从卧室到餐厅,要走10步。我拒绝保姆把饭端到卧室,而是坚持到餐厅吃饭、吃药,就想强迫自己多活动。“1、2、3、4、5、6、7……”每天三次,我都要这样:心里数着数,步履蹒跚地挪到餐桌边。

每天吃药时,我坚持自己出来接水。我在餐厅角落的饮水机旁,摆放一把椅子,等候水杯注满的片刻,我就要在这把椅子上休息,准确地说就是喘息一会儿,然后端着水杯,心里数着数,再步履蹒跚地挪回卧室。

过了大约一星期,查过两次血常规:3300、3600,白细胞逐渐上升,我放心了,决定回父母家看儿子。住院期间我一直以各种理由不让父母来医院,所以我的父母并不知道我的真实病情。

是儿子给我开的门。儿子已经会开门、锁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了,孩子的成长总是让人惊喜。见到我,儿子竟然是有些陌生,他往后躲了躲,我的心跟着紧了一紧。

“嘟嘟——”我百感交集地叫了一声儿子的乳名。

“是你呀?呵呵,你怎么回来了?”儿子学着大人的腔调,很外交地问。

“是谁呀?”客厅里姥姥在问。

“是妈妈回来了!”儿子扭转他的小身子,边回答边从玄关跑回客厅。

我回身缓缓关上大门。我缓缓地关门是因为我要使劲闭上眼睛,把即将涌出的泪水顶回去。我在玄关换上拖鞋,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尽量地抖擞精神,走进客厅。

沙发上,嘟嘟正跟姥姥一起学英语呢。

老妈用探寻的眼神打量着我。“基本上没事儿了。”我故作轻松。不知道是我的语气有点儿犹疑,还是我躲闪的眼神让老妈起了疑,她继续打量着我,“真没事儿了?”

我躲开妈妈的目光,“嗯,没什么事儿了,过些日子再复查一下就行了。”

嘟嘟用小手扳过姥姥的脸,“姥姥,香蕉是补丫丫(banana),你说。”

老妈终于低下头跟嘟嘟一起说:“香蕉是补丫丫(banana)。”

姥姥跟着嘟嘟一起大舌头,我不禁哑然失笑,把儿子抱在怀里,纠正道:“香蕉是banana。”

出去买菜的老爸回来了,嘟嘟抢着告诉姥爷:“妈妈回来了。”

不等他问,我就说:“没什么大事儿了,过几天再复查一下就行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心里在盘算,这个谎怎么圆。其实我很讨厌撒谎,因为你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那一个谎,因此你就必须时刻记得你所撒的每一个谎,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攻自破,从而前功尽弃。但是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管他呢,得过且过吧,到时候再说。我咬咬牙,下定决心把这个谎继续撒下去。

平常,父母已经习惯我嘻嘻哈哈的样子,但这次他们似乎将信将疑。所以我更要十分努力地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来打消他们的疑虑。我因此显得有点儿疲惫,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你们看看我的伤口吧。”我用极不情愿的口吻说,老妈还有保姆齐齐站在床边,我郑重其事地躺下,撩起衣服,露出将近一尺的刀口。

“看吧。”我有点儿嬉皮笑脸地说,我想通过我的不在乎来打消他们的疑虑。

“啧——”老妈只“啧”了一声,就见她的嘴角开始撇下去,一直撇下去,收不回来了,要哭了。爱哭这一点洪小缨倒是完全地继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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