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笔来!”宁无我的声音沙哑低沉,江湖大豪、武道宗师的气势,多年来杀人如麻的煞气,让整个酒肆的空气几乎凝滞到极点。
小二抖抖嗖嗖递上一支笔,宁无我劈手夺过,也不用墨汁,随手在菜油中胡乱搅了搅,走到一面雪白的墙上,运笔如飞地写了起来。
雷声在天际边隆隆滚动,划过云层的闪电将他眼睛映得一片亮煞!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曾名落皇榜,哪堪暴腮龙门。
他年若得黄金甲,血染洛水江口!”
黄金甲,代指皇帝,也可代指一军之首,宁无我写出这反诗,已是决意举起反旗,做不了大魏的官,便要当大魏的王——反王!
正待跳出酒楼,回头召集群雄,将这王京搅得天翻地覆,却忽闻一个声音道:“宁无我接旨!”
宁无我愕然回头,只见一个文人持着一卷手书走进酒肆。
“元亲王令:宁无我出身草莽,虽行不法,心在社稷,亦有微功,今封为王府兵曹参军,以资忠枕。”
“宁兄,恭喜了!这可是正六品的官职啊!”那文人拱手笑道。
宁无我认得此人,也是王府中的一名属官。只是,这又是为什么……
“宁兄?宁兄?”
“嗯?”宁无我茫然地望着这人。
“还不接旨谢恩?”文人浅浅笑着,似是衷心替他高兴。
宁无我犹豫半响,心中念头此起彼伏,最终膝盖一弯,缓缓跪了下来:“臣,接旨。”
罢了,虽说王府的属官比不上朝廷正经录用的官员,但好歹也是六品,就算考中进士也不一定能升到这个品级……
文人点点头,似不出意料,勉励道:“你我今后同府为官了,还望宁兄多多照应啊,呵呵。”
宁无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待那文人离去,宁无我走到墙上反诗前,喉中“嗬嗬”两声,听不出是笑……还是笑……
随即运功于指,重新将那面白墙抹得白白生生、干干净净。
这时,楼下几个儿童相互追逐着跑过,口中还唱着:“一个萝卜一根棒,少了哪个都不行;一个萝卜一根棒,走遍天下都不急。”
另一处酒楼之上,张原居高临下,将这一幕看得真切,连墙上反诗也瞧得清清楚楚,连猜带蒙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来由,不由暗叹一声:权力搓揉之下,有几个人是那颗锤不扁,煮不熟,炒不爆,蒸不烂的铜豌豆呢?
佛用世间百害非难于己,张原也用眼前这一幕拷问自己的本心,我是不是那颗铜豌豆?
不是嘴上的答案,而是本心在回应:我是!
圣僧之不朽,在心神不朽;圣僧之不坏,在命性不坏。
命与性,心与神,只有真正承受了重重考验,并在考验中明澈无垢,才能扎下成就圣僧的根基。
回过头来正色道:“你还没说,为何让我将她留下?”
对坐的苏含月依旧那副装扮,听到张原的话,面纱外面的双眸眨了眨,似用这个举动来回应他。
“说!”张原的声音中带了些怒意。
白衣少女眸中的星光黯了黯,清冷地声音道:“我要找人来代替我,她很合适。”
望着张原疑惑的目光,苏含月接着道:“她,适合学我的剑术。”
听到这里,张原目光垂了垂,虽然感觉对方说的是真话,但也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这种授艺衣钵之事,他没兴趣去多想,因此也就听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