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们谋反之箭已在弦上,岂能不发?经过一番精心谋划,康熙十二年(1673)十一月二十一日,吴三桂终于正式反了!
老吴也从此进入了人生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阶段,他前不见古人后不知是否有来者的奇诡人生也至此奠定。
打你个措手不及
就在起事的第一天,吴三桂宣布自称“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建国号“周”,以第二年为周元年。
接着选择良辰吉日,脱去满装,改穿汉服,蓄发复宗,率领众将士哭拜永历陵,动情之至,恸哭不止。虽然有点讽刺,这永历帝当年可是他从缅甸要回绞杀的(1662),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谁还会再去计较呢?
就这样,吴三桂以哭陵为契机,以民族大义为号召,开了一个极为成功的誓师大会,做了一个尤其生动的思想动员,成效非常显著,全军上下民族情绪高涨,凝聚力得到了进一步增强。
老吴为了师出有名,还搞了一个讨清檄文,气贯长虹得很,不失为名家精心之作。这宣传工作从来都少不了,把握舆论导向很是关键啊!
这文本是很有讲头的,能看出很多东西,真的假的,虚的实的,一应俱全。老吴的讨清檄文(附录1),及随后康大帝的讨吴谕旨(附录2),相互对照起来看,有意思得很。这里仅说一件。
那就是檄文触及了当年吴三桂与多尔衮订盟等事,三十年后重提,文中述及,脉络清楚,悲愤交加,虽不排除有作秀之嫌,但清廷一再回避之,讨吴谕旨及其他官方文件都不曾提起,就有点蹊跷了。按理说,如是老吴蓄意捏造,不正好有个机会严词鞭挞一下吗?又为何如此做派?想来老吴与清方达成的共讨闯“贼”、明清以黄河为界的盟约应该是确实存在的吧。
再说云南,那可是老吴的大本营,起事后自然兵不血刃轻松搞定。十二月初一,吴三桂从云南北伐,由康熙挑起、老吴发动的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规模内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此时,康熙还蒙在鼓里呢,一点不知情。也难怪,当时的通讯事业哪有现在这么发达?直到十二月二十一日,吴三桂起义的消息才传来。这下该轮到康大帝震惊愕然了,可又有什么用呢?就像吴三桂得知皇上恩准撤藩时一样,木已成舟,不可挽回了。他惟有找差补缺,将功补过,抓紧把抵御工作放到最重要的议事日程上来,精心部署,迎击来犯之敌。
具体说来,军事、政治两手抓,而且两手都要硬。政治方面,调整策略,停撤平南王、靖南王两藩,意图孤立吴三桂;无论原来老吴手下,还是有父子兄弟现在云南的官员,概不株连治罪;逮捕三桂驻京为质之子吴应熊,防止内外沟通;多方安抚各重要军镇将领,鼓励他们守御地方,奋勇杀敌;对应老吴的讨清檄文,也搞了个讨吴谕旨,同样义正词严,对人家大张挞伐和声讨。
军事上,立足防御,视中原重镇荆州为最关键的战略要地,派遣满蒙八旗领衔的帝国最精锐也是最铁杆的部队驻防,抵抗吴军正面主力进攻;侧翼川陕也不能忽视,严防吴军经此线威胁京师,再辅以兖州、太原分做南北东西的中继站;笼络广西孙延龄,以牵制吴军北进;安抚福建耿精忠等,防止胁从,跟着吴三桂一块“闹革命”。
综观之,这套战略防御体系仅是正常之举,没有值得特别赞扬的地方,且预防性过重,收缩性过大。等于把长江南岸送给了吴三桂,要不然,帝国精锐越过长江,进驻湖南,与北上吴军针锋相对,压迫威胁性岂不更大?以后吴三桂不见得能迅速占领全楚,这样形势岂不更好?对民众的不利影响岂不更小?恐怕也不会导致后来华夏大地风起云涌,群起响应,让清廷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吧。
何况以吴军的进军时间推算,如果部署得当,满蒙八旗驻防湖南北部的军事重镇,是完全来得及的,但结果是不仅没有,就是驻防荆州也未见行动有多么迅速。
由此多少可以看出,康熙和朝臣们大战之初,措手不及已在先,估计不足又在后,虽然做了部署,骨子里还是认为,吴三桂再厉害,毕竟局促一隅,怎能与天下相抗?灭他易如反掌不一定,想来困难也不会很大,哪里料到战争竟会蔓延到大半个帝国,并打了好几年时间,标标准准一场大战。
想想也是,人家吴三桂从决断、准备到正式起兵,很长时间你都不知情,没有任何防范,临时抱佛脚,便能轻松搞定,你也太牛了,战争也太好玩了,老吴也太不经踹了。
可那战争岂是好玩的东西?真刀真枪的,弄不好要国破家亡的,何况老吴又怎是吃素的人?六十岁的人了,什么大浪没经过?什么大战没历过?战前又有精心谋划部署,准备翔实 充分得很呢,就你康大帝手一挥OK啦?岂不说笑。
结果,仗一开打,吴军便气贯长虹,一路所向披靡,勇不可当,很快饮马长江,遥指北京了。而康大帝的英明决策,看起来很美,仓促接招下基本无用。大清帝国被打得灰头土脸,一败涂地,甚至中原统治也有了崩盘迹象。
这是康熙六十一年帝王生涯中面临的惟一生死存亡的斗争,也是大清(后金)至太平天国起义前,二百三十余年遭遇的仅有的一场差点灭顶之灾。
吴三桂,康熙一生最大的对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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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危已在旦夕(1)
吴三桂云南起兵后,康熙十二年(1673)十二月底轻松搞定曾总管云贵时的老地盘贵州,先遣部队紧跟着攻入湖南,迅速拿下由黔入楚的要地沅州。
第二年伊始,吴三桂正式称“周王”,废弃康熙年号,称周王元年,改元“利用”, 废康熙制钱,自铸货币“利用通宝”。这下完全与康熙分庭抗礼了,华夏大地自此上演了一场“二龙相争”的好戏。
起初,吴三桂表现完美,完全压制住了康熙阵营。吴三桂称王改元后,未作丝毫停留,旋即亲率主力北上,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湖南常德、辰州、长沙、岳州、衡州等战略重镇纷纷被拿下,三月份全境皆归。前锋更是直抵长江南岸湖北境内的松滋(今松滋北),与清军大本营荆州隔江相望。
这时的老吴饮马长江,遥看北京,过江与否,尽在掌控,看起来北定中原指日可待了。这般轻松快捷便取得了如此骄人战绩,也许吴三桂自己都未曾想到过。
而清军如此不堪一击,康大帝更是绝对没有想到,他还以为纵是自己举措失当,仓促应战,以天下之物力,击败局促于云贵之一隅的吴三桂,简直不在话下。这也是他和他的朝臣们实施初期战略部署时,预防性过重,缺乏积极进取精神的一个重要原因。要不然,湖南也不会这么轻易丢失。这对整个战局、对民心,产生了至为深远的影响。
康熙毕竟不是神,作为最高领袖带着国家走上如此危途,心中若没有一点惊惧与懊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被动接招还是被动接招,形势已完全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吴三桂要真的过了长江,向京师杀奔而来,说不定大清就彻底败了,祖宗三代拼死拼活打下的中原大好河山,就要丢在他的手上了,本族人也只能跟着他卷着铺盖,再越过长城,当然不是南下而是北返辽东老家去了。到那时,他还能当得了这千年一帝?本民族最大的罪人就是他了。
就算暂不提吴三桂这档子事,看看其他地方,又有多少是按照他的战前部署、他的心之所想去进行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