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老江?”王蕴在旁叫道。
“啊,啊,叔仁兄。”江卣收回了目光,应声道。
“昨日兴公兄来我五兵部与我长谈了。”王蕴说着,端起酒盏,自呷了一口酒道。
江卣夹起一片竹笋,塞入口里,边嚼边问:“哦?孙博士对当下局势可有何见解?”
“他对太尉之病情很是担忧啊。”
“唉,谁又不担忧呢?”江卣有些泄气道:“太尉在,谁又敢觊觎我们江北四州?前日有从洛阳回来的手下报太尉已是病入膏肓,甚至无法言语,也不知是真是假。”
“兴公兄有意让长公子此番去洛阳,掌四州之事。”
“啊?”江卣闻听此言,手一哆嗦,筷子掉落桌上,“这当然好,只是长公子未及弱冠,小小年龄,这与大晋祖制不符啊……再说,他能担起此重任?”
“哈哈,无妨,无妨。”王蕴笑着摆手,压低声音继续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待长公子到了洛阳,就不是朝廷所能左右得了的。”
“那感情好啊,我巴不得由长公子接管四州,但他毕竟还是年幼。”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熟知长公子,但兴公兄对他却很是看重,以为大才,毕竟他为长公子师尊十年,熟识之。”
“孙博士江左第一文宗,看人应是不会错的,但总之还是有些荒唐……”
“荒唐什么?”王蕴又端起酒盏喝了一口,用手抓起一把炒蚕豆,边吃边道:“太尉碧血丹心,以身许国,你我深受太尉大恩,辅佐少主上位,不该拼了这把老骨头吗?”
虽然漫不经心的话语,听到江卣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一般,振聋发聩。
江卣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赶忙从座榻中站起身来,躬身一揖到地,郑重道:“叔仁兄,恕卑职愚钝,为报答太尉知遇之恩,卑职是万死不辞!”
“哎哎哎,又卑职了,快坐,快坐老江。”王蕴摆手淡淡地道。
待江卣坐下后,神色已是一扫阴霾,兴奋道:“少主在朝堂有太后、孙博士,在外有你我等老臣倾力辅佐,莫说是江北四州,就算是带上冀、幽、并等州也不再话下。”
“太后,咳咳,”王蕴差点被蚕豆卡住嗓子,“前日晚,太后还单独召见了我,说要是不把长公子带回建康,要夷我三族呢。”
“这……”江卣又紧张了起来。
王蕴淡淡地道:“我以与兴公兄表明心迹,即便是夷三族,也不能让太尉辛苦打下的半壁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如此大义凛然,但又平淡地说出来,令江卣肃然起敬。
他面色凝重,在座中弓起身子,拱手道:“叔仁兄高义!我是不及万一,唯有誓死效力于少主麾下,别无他求!”
“退一步讲,若是太尉有所不测,长公子上位,首要是稳定人心,这就缺不了你这个财神爷的鼎力相助喽。”王蕴眯眼看着江卣道。
江卣正色道:“但凭少主一句话,我定当倾尽所有!”
“善!来,老江,你我共饮此杯,一求太尉安然无恙,二保少主撑起江北大局!”王蕴端起酒盏来,朗声道。
江卣赶忙端起酒盏,二人仰脖一饮而尽。
王蕴执箸敲击着身前的铜盏,用沙哑浑厚的嗓音清唱了起来,“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旁边江卣不假思索,嗓音高亢接了下来,
“同敌忾兮,共死生。”
二人一起唱道:“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
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这是他们在淮北追随陈谦征战十余载,经常唱的军歌。
这是凝结了血与火的战斗友谊,无数次的冲锋陷阵,金戈铁马,生死与共的同袍,才能唱出来的歌。
次日晨,江卣亲自将王蕴、陈望等人送出历阳城,在北面十里长亭依依惜别。
朝廷宣慰仪仗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向北,五日后抵达淮水沿岸第一重镇——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