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鸠摩罗什缓缓地道:“小僧此番应车骑将军之约东来谯郡,除去传经布道,宣扬佛法就是来看您的疾病。”
“大师看出来了吗?”陈望微笑道。
鸠摩罗什神色一暗,叹息了起来,“唉……”
陈望看他的表情和长吁短叹,心中掠过一丝不快之意,高声豪言道:“陈某从军三十余载,经历了千难万险,都挺过来了,如今战事平息,海晏河清,这小小疾病有何惧哉?”
“小僧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鸠摩罗什眯眼盯着陈望,淡淡地道:“车骑将军并非此年代之人,而是来自未来世界。”
陈望闻言身子一颤,手一抖,茶盏掉落在案几上,脸色泛白,这是他穿越到东晋三十五年来第一次听人提起,这和尚果然厉害,这都能瞧得出来啊。
鸠摩罗什不慌不忙地拿起案几上布巾,擦拭着洒落的茶水,边道:“去年车骑将军西征前在白马寺我给您把脉和观像,已经得知。”
陈望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鸠摩罗什,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听得鸠摩罗什继续道:“还记得在白马寺我曾问过车骑将军,可认得方外高士?”
“记得啊,我不认识什么方外高士。”陈望断然否认。
“您体内有一股真气,与常人不同,分明是服过一种丹药。”
“啊,啊,是有这么回事儿,那还是太和四年,我……服过葛洪的一粒丹药……”
“可是那位人称小仙翁的抱朴子?”
“正是。”
“那就是了,此人我也曾有所耳闻,精通医术、炼丹、通晓古今,真乃神人也,”鸠摩罗什禁不住夸赞道:“车骑将军服用后可有何效果?”
如果换做其他人,陈望绝不会承认自己是穿越而来,但对鸠摩罗什没什么可隐瞒,因为他是一名得道高僧,二人相交甚厚,完全可以信赖。
关键他还是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互相没有根本利害关系。
于是对鸠摩罗什笑道:“大师说的没错儿,我确非真的陈望,而是来自一千六百多年后的人,当时在洛阳太尉府服用葛仙翁的药后,竟然忘记了历史进程,但增加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说来甚是怪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鸠摩罗什口颂佛号,颔首道:“我知道葛仙翁深意了。”
“哦?他何以如此?”
“葛仙翁感叹令尊病危,无人再拯救天下苍生于乱世,故意给车骑将军这枚丹药,让您忘记史书,不循旧制,打造出一片新天地,还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闻听此言,陈望呼啦一下子打开了三十多年前的记忆来,往事历历在目。
当时父亲陈谦已经咽气,葛洪要走,他恳请葛洪留下再想想办法,并背诵了一段葛洪的着作《抱朴子》。
葛洪沉思许久后,说自己不是凡人,然后才拿出了这粒丹药给自己服下。
他的原话是“江北四州之地,太尉意属长公子,老朽别无他助,此丹药也仅能强智健体,只望长公子日后能继承太尉遗志,赤心报国,造福大晋子民”。
(见第一卷二十章)
呜呼……原来如此啊……
葛洪在那时就看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人,并非是那个真正的陈望,那个在国子学被司马昌明兄弟俩欺负的陈望。
葛洪是当代活化石,一生历经贾后乱政,八王之乱,五胡乱华,衣冠南渡的两晋全过程,看尽了神州大地生灵涂炭,炊烟断绝,赤地千里而忧国忧民。
见陈谦已死,把华夏大地回归一统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所以才给了这个清除记忆而又过目不忘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