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炸毛的陆沉菀,顾君瑜心中的愤慨顿时消散了一半,这孩子不止聪明还很护短。
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成长于深宅后院中,还能对这些大是大非有她自己的坚持与见解,实属难得。
论及安王此人,倒也不能因他流放后的消沉颓靡而将他昔日成绩一笔抹杀。
安王身为皇长子,又系嫡出,皇上对他颇多寄望与厚爱。原主年满周岁便被立为太子,说是上天的宠儿也不为过。
明德皇后薨时,太子才四岁,皇上对他更加怜爱,养于身侧亲自栽培。
太子聪颖早慧,七岁便能作诗文,同时他亦有明德皇后仁厚之德。
景平三年,年方十三的太子因偶然机会出京,见外面世界并非百官口中的四海升平,土地兼并严重,农民流离失所,便劝皇上力惩豪取巧夺的风气,提倡轻徭薄赋,以安民生。
景平七年,青州水患,太子请缨前往青州赈灾。他此去查出一帮贪官污吏,全部一网打尽,又力谏皇上修河堤治水患。
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这些举措也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之太子此人心性率真单纯,涉世不深,最终走入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才落得流放黔州的境地。
关于废太子的过往生平,民间也早有流传。
贪官当道,民生艰难,老百姓其实对官府之言并没有那么盲目迷信,如今听陆沉菀说起安王过往政绩,他们更容易被感染。眼前的安王不屈不挠,正义凛然,言行举止无不令人敬服,又怎会行那种乱臣贼子之行径?
可恨苍天无眼,忠良之后竟沦落至此,还被许航主仆这种地皮蛇欺负,谁能不义愤填膺?
谢家小厮目瞪口呆,小声结巴道:“公……公子,他真是……安……王?”
谢浩然也是震惊不已,眼前的顾君瑜脸上哪还有刚才的散漫狡黠?
他就这样站在街道上,依然一袭布衣,却目光凛然,无端多出了一种正义和威严,将那几名匍匐在地的恶犬衬托得犹如蝼蚁。
谢浩然心情复杂,隔了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难怪我觉得他的名字有些熟悉。”
谢家小厮一脸苦相,“公子,我完了,我得罪安王了!”
“睁大眼睛学着点,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谢浩然毫不给面子道。
谢家小厮满腹委屈,明明公子你也没认出来呀!
不过兴许是与许家主仆动了气,顾君瑜察觉自己胸闷气短。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安王自流放后常出现这种症状,严重时便会不省人事。
他才穿来没几天,而今无权无势,也不适合和这许家赖皮强争高下。
陆沉菀也察觉到顾君瑜脸色苍白,又思及大夫说他需静心养神不可大喜大怒,便软语道:“夫君,我们走吧!”
顾君瑜缓了缓神,“你稍等,我与他说两句便走。”
他转身缓步朝锦绣坊门口走去。
他的脸没什么血色,身形清瘦,五官还留着些少年特有的柔和俊秀,看上去应该是温和无害的长相。
然而一对上那双冷沉如墨的眼睛,他给人的整个气场就变了,变得坚定锐利、不容亵渎。
许航看着走过来的人,酒意醒了几分,嘴上依然狂怒道:“你想干什么?快,给我挡住他!”
顾君瑜冷冷一笑,语态从容:“许公子何必这么紧张,我来只是为了跟你分享一个秘密,关于你的秘密。”
“我……我有什么秘密?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许航抗拒道,大抵是顾君瑜脸上那抹嘲弄的笑让他太过不安。
顾君瑜也不急,只似笑非笑地将许航打量了一遍,“像,真是太像了!”
许航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心中十分不耐,正要发怒,又听顾君瑜幽幽道:“若不是亲见,我还差点以为许公子该叫罗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