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嵩、郝梅隐在观望者中,不敢贸然上前……
那些人将东西装上车,也上了车。车开走后,人们渐散。
王小嵩轻轻地对郝梅说:“把袖标摘下来,别让看见的人把我们当成红卫兵中的同情者。”
两人摘下袖标,揣入兜里,迅速跑入张萌家。
一片抄查过的凌乱情形。
几个房间都贴了封条,只有一扇门没封,他们轻轻走过去,郝梅踩到了什么,险些滑倒,幸被王小嵩扶住——脚下是一条金鱼。
王小嵩用脚尖将鱼拨开。
郝梅基督徒犯了天条似的不安:“哎呀!它被我踩死了。”
“它早已经死了!”张萌出现在那扇没封的门外,也就是她的小房间的门外。她的话冷冰冰的,表情也那样。
两人这才发现,地上不止一条金鱼,还有几条。有的还在动腮。一地鱼缸的玻璃碎片。
张萌说:“他们说——你家还养两缸金鱼。就把鱼缸捧起来摔碎了。”
郝梅蹲下,从地上捡起一条仍苟活的金鱼,望着张萌:“这一条还活着。快找个能盛水的东西,救它一命!”
张萌说:“谁对我发善心?”
郝梅手托那条金鱼,转目四顾,见脸盆中还有半盆水,将金鱼放入了脸盆。
张萌说:“盆里兑了药水儿。我大爷在国外。他们怀疑我父亲里通外国,用盆里的水泡过信件。”
鱼在盆里扭动,似乎比干在地上更加痛苦。郝梅不忍地立刻转过了脸。
王小嵩蹲下捡地上的碎玻璃。
张萌说:“你别捡。兴许一会儿还来一批人,扎了他们的脚才好!”
她脸上浮出一种怪异的冷笑。
碎玻璃又从王小嵩手中落到地上——他缓缓站着,望着张萌一时不知再说什么。
郝梅问:“你妈妈呢?”
“她也在妇联挨批判呢。”
郝梅不禁和王小嵩对视一眼。
张萌冷冷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在街上看见……”
王小嵩赶快拦住:“别说了……”
张萌说:“说吧,看见了游斗我父亲的情形是不是?从现在起,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使我感到震惊了。”
郝梅说:“张萌,先到我家去住几天吧!我爸爸妈妈一向挺喜欢你的,绝不会歧视你。”
“你爸爸妈妈从前喜欢我,那也许因为,我从前是区委书记的女儿,而现在我是‘走资派’的女儿了。”
郝梅善意遭拒也不禁愣怔无言。
王小嵩不平地说:“张萌,你怎么诋毁她的一番好意呢?你这么说太……太……”
张萌说:“太不厚道、太不尽人情、太不识好歹、太不公正了是不是?可什么叫公正呢?”她将目光移向郝梅,“你知道么?我父亲的罪状之一,就是在城建方面,重用你父亲那位资产阶级出身的工程师。也###天你父亲就是我父亲的陪斗人。”
她们彼此对视着。
郝梅眼中涌出了泪,她猛转身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