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道,“此战的确有秉宽在出谋划策,但话说回来,若是新建伯能全身而退,甚至得到足够多的军功,那该怎么说?”
马文升拱手道:“若真是如此,老臣愿意推贤让能。”
“嗯?”
这下连李东阳都皱眉打量过去。
你马文升是在针对张秉宽?还是给张秉宽机会?
再抑或是……二者皆有?
马文升语调显得不卑不亢道:“此战凶险万分,若是战略得当,新建伯于鞑靼部族腹地,能取得辉煌战果,并能顺利撤回大明,必定能令鞑靼心生忌惮,大明边陲未来数年都会得到安定。老臣已年迈,也再无盘留于朝中的必要,应该让给年轻有为之人。”
“倘若不然,老臣也愿意让出位置,但请陛下另选贤能,而无须只局限于莱国公一人。大明从国力到兵力,都远在鞑靼之上,若每次都靠取巧之事取胜,总会有战略不当而湿鞋的状况,老臣实在不想看到如此结果。”
赢了,兵部尚书我让给张秉宽。
输了,我也让,但不是让给张秉宽,陛下就该承诺挑选别的人。
不是说我就是看张秉宽不顺眼。
而是张秉宽他从来不讲规则,总玩那些让人心跳的奇谋……这种奇谋一次两次还行,每次都玩……大明白占了国力优势,这岂不是说每次都在给鞑靼人机会?
朱祐樘道:“马卿家,你说得大明国力占优,朕并不反驳,毕竟国朝地广物丰。但你说大明兵力占优,朕不能认同。在偏关捷报之前,即便是贺兰山一战,大明与鞑靼人也无法做到于正面战场相持,每每要以巧取胜,过去数十年的安定,并不是靠兵锋进取所得,而更多倚重于背靠关隘纵敌肆虐的固守。这不是朕所希望看到的。”
马文升把头低下,他把自己想说的都表达了,此时皇帝想说服他,他全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在这种时候,与人讲理是没用的。
就好像王越跟马文升的区别一样,王越主张出击,而马文升主张固守。
双方在理念上就不合。
马文升半身入土,思维早就固化,就算是皇帝,也没法用道理来说服他。
朱祐樘道:“如今秉宽为大明换取了九边军事上的优势,甚至创造出了几十年未见的平靖草原的良机,朕想把握机会,好好用他,彻底解决大明的北患。如此……”
说到这里,朱祐樘本想说,胜是秉宽的功劳,输了朕来承担。
但看马文升都用他自己的前途,来跟张周做最后的抗争了。
朱祐樘的话到嘴边,又有点说不出口。
秉宽再好,也只有一个……而马文升等人好歹也是为大明鞠躬尽瘁流过血的人,如果一点都不顾他们的感受,并不是在帮秉宽,而是在给秉宽招恨。
“朕同意马卿家的提议,此战作为检验秉宽战略的试金石,若得胜,朕调他回京委以重任。若败,他仍留南京,两年内朕不会调他回来。”
朱祐樘终于下了结论。
……
……
朱祐樘的话音落。
乾清宫大殿内一时陷入到宁静。
君臣好似在赌气,也好像在打赌,而赌注就是张周的前途……赢了“委以重任”,可能是给兵部尚书,但也不排除让张周入阁之类的骚操作。
输了就让张周继续留在南京。
李东阳作为“旁观者”,大概能明白皇帝的意思。
他心想,若伯安兵败,张秉宽短时间内或还真没脸回来,北方各处也必然进入到固守的状态,主攻的张秉宽回不回京师其实差别也不大,除非大明能铸造出足够多的火器,那才有张秉宽的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