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然气得大喊:“你会不会做生意啊?不卖就不卖,这条街上也不是就你一家。”倒让他们无趣。
经过大家的努力,陈丝瑜终于挑中了三套服饰,既有红色的喜气,又大方而不妖野,很适于结婚后日常穿扮,到底是学过美术的,具有一定的审美观。陈丝瑜又摸了下口袋,母亲给的钱瘪得太快,不免有些心痛。
婚礼很简单,卫曾征家底薄,自己才脱胎换骨,也未有多少积蓄,陈丝瑜更没得谈,幸亏父母赞助了些,因此房子简单地粉刷了一下,添置了些许家具,举办了不算隆重的婚礼,完成了人生这一大事。
朋友们为陈丝瑜高兴之余,都在想,自己何时也有个好归宿呢?
第十章 进入围城(3)
陈丝瑜因为忙于结婚,日子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可其他代课人员依然感觉度日如年,承诺消失了,考试走过场了,下一次的转正机会也不知何时能出现,前路未卜,仍在代课的教师们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失去了聊以慰藉的理由,一切的一切变得索然无味,办公室里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气氛,整天叽叽喳喳的是那些正式的或是成为正式的教师们,门槛儿外的与门槛儿内的是两个天地。
暑假快到时,又有一帮人到教育局闹了,在众人的怨声载道下,教育局终于又开了个口子放下鱼饵:进修校开办大专班,有意向的人员可去报名,正在代课的教师可进行优惠价,不过为讲求经济效益嘛,学费都在万元以上。
这一招实在高明,既平息了大家的不满,又得到一次敛财的机会,可谓一箭双雕。
很多人不断研究琢磨着去还是不去,近两年进修校的毕业生也不实行分配了,教师编制实在太紧,还有相当多的师范类人员无法分配下去,为防激起民愤,就算花了很多钱报名转户口也不再施行分配了,野梅与钟天阳就是最好的例证,大家不知若真的去报这个大专班,到最后会不会落得与她们相同的命运,况且若代课人员在这期间又有什么转正的机会,企不是白白放弃了。
大家还是不放心,再仔细研究下发的文件,生怕错失良机,T市教育系统这几年来的各项政策朝令夕改,忽有忽无,让人捉摸不定。文件上也只写着“择优录取”,这个概念可实在模糊,费心思量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中国人向来喜欢搞文字游戏,特别是官方文件,文字功底已是登峰造极的程度,可以说玄机重重,扑朔迷离,就算你字斟句酌、反复推敲,还是迷糊得滴水不漏。大家仍然不知何去何从。
陈丝瑜是铁定不去了,要上这种类型的大专,不早报了卫曾征学校的,何必等到现在,况且自己已为*,小日子才开始,这些时候似乎有了呕吐的反应,她敏锐地感知到已经怀孕了,不想挺着大肚子上学,更不想将孩子给流掉,花那么多的钱上没有保证的学,只有钱多了没事干的人才去的。
汪然是跟着好朋友的,她觉得自己也在进修校报了自考,比他们还要提前毕业,没必要再到进修校搞个相同的学历,不都是进修校颁发的吗!秦梦婷也不想去,她自学的大专文凭都已经到手了,何需再花钱去换同等学历、含金量又不高的文凭,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全日制,一个是自考而已。
钟远黎问父母去不去上,他们也不知怎么办,向一些人打听,都觉得疑云重重。她又看到陈丝瑜几个都没上,就决定也不上了,且她一向就自视清高,有点看不起这样的学校。
很多代课教师都掂量来掂量去,在文件上看不出一点端倪,所以大部分决计不去了,一下拿这么多钱来做赌注,太冒险了,那可是要勒紧裤腰带喝西北风代课四五年还不止的人民币啊,且有野梅和钟天阳这样的现身说法,不是说T市的教师编制太紧吗?这么多的钱怕又要打水漂了。也有的人天真地想自己在三年内定能取得大专文凭,又不误所谓的工龄,假若这些人能分,他们也应该享受差不多的政策待遇吧。
但也有不多的一些代课教师打听了很久,终于狠了狠心报了名,现在教师工资又涨了,他们原地踏步的二百多元代课津真的是糊不到嘴,他们代怕了,怎么着也要赌一把,哪怕借钱、贷款。学校就钟天阳和于晴两位代课人员报了名,钟天阳订婚了,那个一身黄金、小包工头的未婚夫可是她强有力的后盾。于晴的家底也不错,父亲是什么局的小头目。
报名较多的还是社会上有些闲钱的和得到确切消息的人物,门外的都想着法子往门内钻,因此,进修校的此次生源又是爆满,成为T市福利待遇属一属二的学校,连那儿的教师都一个个受到重用,不断晋级提拔为各机关单位领导干部。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章 进入围城(4)
秦梦婷照了一下镜子,有些伤感,不知是身体的老化还是内心的苍老。她一直是个乖孩子,始终以家、校两点为一线,毫无任何杂念,安分守己地教书、自学。中师没有英语,而她却通过自己努力将这一块空白给填补上了,考到了英语四级,大专课程也全部修完拿到文凭。秦梦婷现在合并的学校与陈丝瑜刚接手的学校差不多,有几位年轻一些的代课教师,但多数是老教师,那座危房倒塌后正紧锣密鼓地重建中,学校临时将一间空教室让她和另两位代课教师住宿在一起,老鼠似乎也少了,只是偶尔光临一下,因为有了伴儿,晚上也不再显得如此漫长而寂寞,也不再怀有不安与恐惧感。
老教师们也是些很慈祥的老人,他们啧啧称赞秦梦婷的勤奋刻苦,说,你们年轻人有奔劲,能考到大专就可受用一辈子了。可秦梦婷还想继续往上考,争取在考虑个人问题之前再考完本科。
她觉得任何事物都有其好坏两方面,自己身处这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虽说消息闭塞,但可以更心无杂念地学习、工作。她一直自卑地、小心翼翼地生活着,觉得自己不如陈丝瑜,父亲在工商所工作,有个稳定的收入,她又有绘画的专长,张口就能引用古人的诗词名句,加上高高的额头,一看就是聪明样儿;她也不及汪然,有个在幼儿园当老师的妈,优良的基因使她会弹琴、会唱歌、会舞蹈,几乎能和专业人员相提并论,精灵古怪的样子从小就讨人喜欢;她更不像钟远黎,父母虽做着小本生意,人前人后怎么喊也是个老板,她本人与生俱来的清冷优雅的气质是任何人都学不到的。而她自己——秦梦婷,镜中的她是如此瘦弱单薄,一副眼镜更衬出几分内敛与文静,父母在同一个工厂下岗,到处打零工,可他们的下岗补贴竟比她的代课工资还高点。她只能拼命用学习来弥补自己,争取在某个机会中能尽量达到教育局所设置的转正标准。
现在她好苦闷,都五年了,本是教育局答应为他们转成聘用干部性质的期限到了,她当时想不明白,为什么转正还要有工人性质、干部性质的区别,但总归要转就是好事,可现在她们连工人性质都不是,甚至教育局已彻底销毁了曾经的承诺,更别指望如今的第五年会转什么干部不干部了。
她望着天,大雁南飞,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一股萧瑟凄凉的味道。不过她还是在心底里暗存一丝幻想,希望教育局哪天幡然醒悟将她们立即转正,哪怕永远像其他几位老教师终日在破小的校园也无所谓。
她又拿起抹布擦着自己的小木兰车,这是父母去年特意带她到商场买的,免得她坐车不方便,因为没有直接到达学校的汽车,还得走很长时间的路,来回很不方便。这小木兰耗掉了一个月三个人的全部工资,因此她格外爱护,用了两年,还像新的。
母亲刚开始总要拿她和吴澜比,说吴澜运气实在好,和她是同一小区、同一小学、同一中学、又同一师范,而现在竟成了真正的城里人,工作也一帆风顺,与她们真是天壤之别。
现在母亲也不提吴澜了,因为两人悬殊太大,已经无法进行比较了,便又说起了邻居施春燕。
施春燕比秦梦婷大两岁,初中未上完因谈朋友被学校开除,自己开了间小烟店,总是从江南走私一些假烟来贩卖,由最初一千元的本钱一下成为当地的小富婆,虽长得不出众,但很多男人就像只猎狗似地嗅过来围着她转,有钱的女人似乎比有钱的男人更吃香些,可谓人财皆得。然施春燕早早地就步入社会,已经阅人无数,见的男人多了,自有一套择夫的理论:就像男人找老婆和情人要有区别一样,女人选老公也要选一个实在点的、会做事的、会过日子型的,便挑了一位转业军人,替他花了不少钱竟分到了T市检察院。两年后,她老公升了官,现在又调到了N市,便将她和她父母一起带过去,老房子也就一直空在那儿了。
秦梦婷母亲难得地说上一些很愤懑的话,看看施春燕才初中文化,就大富大贵,自己的女儿好歹上了个师范,现在也算是个大专生,竟拿这点钱,早知道当时和她一起开店多好。
秦梦婷回道:“妈,报上说现在已经是知识经济时代,有些文化的人总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