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墙的另一面,听得肺都快气炸了,这些人竟然笑她们是非正规部队,真是世事颠倒。
那边还在聊,“不过这些老师还挺认真负责的,我女儿能读好多英语小故事,老师带有趣味性的教学方式让很多孩子都喜欢上了英语。”
“那当然要认真点,代课教师水平有限总得态度放端正些,不然鬼毛才来。只是我还不放心,听说她们都代了五六年了,到现在还不是正式的,说明她们在能力上确实欠缺,所以我想今天让孩子学完就不上了。”
“也是啊,好多人都这么说,万一在方式方法上有什么不对,等孩子定了形,要改都来不及了,毕竟她们是代课。反正现在这种培训班多的是,既然担心也就没必要再上下去。”
“我回去让邻居也来退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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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梦想被击(6)
几位好友坐在一起,今日又走了几个学员,她们满目凄凉,望着还坚守在“教室”里的十几个小脑袋,那种斗志却已经荡然无存。
“孩子们,第一期的培训过两天就结束了,我们将在星期六进行一次联欢会,除了老师编排的几个节目外请大家回去后都再精心准备一个节目,将你们最拿手的表现出来。”陈丝瑜压抑住心里的难过向孩子们宣布着,第一期?还会有第二期吗?那只是为了保留她们最后一点自尊所编织的美丽谎言罢了。
联欢会办得很到位,几位好友买了些糖果瓜子,将桌子排好,将孩子的一些作品展出来,还像模像样的。
家长们都来观摩,他们赞叹着孩子们在这个暑假所取得的进步,有不多的几位家长还要预定下一期的培训报名,钟远黎委婉地说到时会打电话通知联系他们的,但大家心里知道,没有下一期了,她们实在经受不起戴着有色镜的眼睛。
联欢会结束后,“教室”里一片狼藉,几个人收拾完毕便闲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四周寂静无声,这几年的代课生活,已把她们的各处棱角磨光、磨薄,一个个看似坚强,却如此敏感而脆弱,外界的小小打击已让她们无力应对。
钟远黎忽然说:“我真想改行了,这‘代课教师’四个字眼把我们贬得一文不值,教育局到现在索性像死了一般,对我们这些人已经不闻不问,这些官僚对自己曾经的承诺根本就不再提起,我们已经彻底成了历史遗留问题了,要知道许多历史遗留问题都是以暂时搁置不管为借口,最后不了了之的,我们何必还在这棵树上吊死?”
“是啊,我也想改行,在什么地方做都比代课强,很多人不知道时以为你是教师很尊重你,得知是代课教师立刻鄙视得连狗屎都不如。”汪然轻轻拈掉衣服上的发丝,那是件很飘逸的裙摆式吊带背心,白皙的颈脖上配着一根装饰性的挂链,与大大的耳环相配,既有种*不羁的美又不失端庄得体,这些时候她越来越美了。她继续道:“我走出去从不敢封自己是教师,更不会揭开自己是代课教师,那让人笑掉牙的薪水到现在都还不到三百元,连买我这件衣服都不够。我们不是被界定为无业游民吗?别人问起,我就常回答自己是无业游民,反让人心生怜惜,不是吗?”
陈丝瑜想到上次的填表:“看来代课地位还不如无业游民,我们真正成了一批没有户口的游民,是社会的多余人物了。”
秦梦婷也说想改行,她母亲除了叹吴澜的好命外,总拿施春燕比。
“唉,就是,像我们这种书读的多了,倒失去了像你邻居施春燕那样的创新与闯劲,这本身就是教育的悲哀。”陈丝瑜叹了口气,“我也想改啊!可是我们在校学的教育专业出来了能干什么呢?”
是啊,能干什么呢?教育专业只能针对教育方面,她们也只会教教书,哄哄孩子,其它还能做什么?在这知识不断更新的社会,她们文不能绣花,武不能挑担。从头学起吧,自己对未来一无所知,学一样荒废一样,再轮回到这样的境遇吗?这是一种时间、精力的浪费。就算能出去干,她们也好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凭什么走的是她们?
在庞大的教师群体中,不断有杂尘、废屑注入其中,五眼鸡岐山鸣凤;两头蛇南阳卧龙,她们不甘心最后是她们无奈地走出这个队伍,未到最后关头她们决不轻言放弃。
第十三章 天使堕落(1)
女人一旦成了家就不一样,下了班只知道往家赶,那是愚蠢的女人,家庭保姆一个,特别是没有经济实权的女人,活着纯粹不是为了自个儿。她汪然可不愿步陈丝瑜的后尘,这么早就把自己推到婚姻的坟墓,而且还遭受那么多的苦害,有多少代课教师还敢急着谈婚论嫁?
秦梦婷与钟远黎还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急急地让翅膀套上婚姻的枷锁,可少受压迫几年。
汪然站在窗前静静地想着,自与成天宇彻底分手后她对感情不再心存幻想,加上这么多年的代课,让她也越来越实际,正如母亲所说,人还是要生活在柴米油盐酱醋当中的。她觉得自己一下变得功利性太强,为了目标绞尽脑汁,不惜付出代价。
她又安慰着自己,其实每个人都是如此,只是奋斗的手法不同而已。你看吴丽晶,生完孩子后索性与禇运光明正大地粘乎在一起,一般生完孩子的女人更容易放开些,她老公敢怒而不敢言,从来不到学校露脸。褚运的老婆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懂,若惹急了,自己的地位也将不保。褚运本身家底富有,又掌握着学校的财政大权,自然财源滚滚,常为吴丽晶买项链、买世面上流行的“养颜茶”、“朵尔胶囊”……女人变坏就什么都拥有了。
但前年学校又来了一位叫单施琴的女子,也是以工代教的性质进到教育系统,她父亲是交通局的一名实权派干部,现在汽车、摩托车不断普及,交通局自然是肥水衙门。褚运对女人的大方与甜言蜜语也吸引了她,竟与吴丽晶成为竞争对手。两个女人势均力敌,明争暗斗,持战了很久,终于以吴丽晶败北收场,大概男人都有喜新厌旧的心理,原来对她的新鲜感已经没了,气得吴丽晶直跺脚,整日描眉画眼,粉墙刷得更厚,每天一套新款服饰在办公室里搔首弄姿晃悠着,以挽回禇运对她的感情。
汪然又想到袁友英,她不一样,还想维持自己的良好形象,所以将那个“贵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只在袁友英神秘地接听手机时隐约听到,市里各项记功的荣誉都给她沾上了,说她是新桥区的教师代表。
现在,连尤友怡也被提升为年级组长了,后天的保养将那张脸也改了色了,并买了价格昂贵的跑步机在家减肥……每一个人都为了达到目的而动脑汁、使手腕,一步步往上爬。
现在,她汪然也要努力,人生本是一场戏,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她也只能游戏人生。
那天被食堂胖女人一番羞辱,她真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发泄一通,虽然陈丝瑜安慰了半天,也难平她心中的忿闷,加上下午填的那张“无业游民”的表,让她更是痛苦难堪。放学后,极其郁闷的她一个人来到一家新开的酒店独坐,旁边是舞厅,两杯葡萄酒一喝,她便随着音乐狂舞起来,黑云般的头发散乱开,所有的人都张着嘴定心看着,无不为她的舞蹈而赞叹。
当汪然踩着醉步走出这家酒店时,一位男子喊住她,问她小时候是不是四班的。汪然半眯着眼有一些惊异,晃了晃脑袋,我不认识你啊!
他笑着说,你那时是学校的台柱子,文娱活动的主角儿,当然只有我们这种平民认识你们,哪有你们这种明星级的人物认识咱呢?他说他当时是隔壁班的,叫刘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