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绕了人生的一个大圈子,还是要重复昨天的故事,心里真有些不甘。我说我没学过这个专业,算盘珠子都不会拨。母亲又劝我,你妹妹不是学了个财会专业吗,有什么可以问她啊,到那儿工作后也可以边学边做。可是梦婷,你说,我干嘛又要从头学起,难道我们以前所学的都没用了?”她有些悲哀,又有些想不通。
秦梦婷轻轻叹道:“有时我觉得还不如什么都不懂的好,做什么事就有了股闯劲,像我们学了半调子的知识反画地为牢,将自己束缚在这圈中,怎么都跳不出自己。”
“人为什么要辛辛苦苦上中学、上高中、上大学,甚至读研究生、读博士呢?”钟远黎似是在问自己,“学了那么多没有实际用处的东西,跑到社会却全部归为零,全部要重新再来,还不如什么都别学,直接花钱买个工作,再依照工作的类型去进修那些专业好了,多省事,否则,就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人力浪费、财力浪费、精力浪费……节约点资源多为社会做点实事,多做点贡献才是明智之举。”她停了一会儿又说,“可是书上又教导我们凡事要用辩证的观点去看待,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呢,于是就想,人生也许就是需要经历一翻挫折才会化蛹成蝶,你说是吗?”
秦梦婷微微点点头,又有些怅然,这是一对矛盾的观点,她坚信吗?坚信自己只要执着,只要顽强,就会拨开云雾见青天吗?
两人聊了一阵,钟远黎要走了,一个人,二十六岁的她还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虽然她的母亲很急,可那份青涩的梦没了,那颗孤傲的心更冷了,留下的只是继续为这漫无边际的日子付出代价,继续上下求索。 。 想看书来
第十四章 再次寻梦(3)
陈丝瑜通过努力也终于应聘到另一所小学,卫曾征的牢骚也少了许多,最后回归到原来的平和,至少在外人眼里她还算是个教师。可是毕竟换了学校,她的代课身份在邻里慢慢被传开,不知是不是陈丝瑜自己多疑敏感,还是确是如此,她总觉得周围人的眼神里总夹杂着其它的成分,其实她也知道有些人并不是看不起她,而是怕触动她敏感的神经,谁都不想自己无意识的语言造成别人的伤害,所以没有了原来的热情,照面也只是勉强地问声好,但她却自感卑微,更不敢主动与人交流。她怀疑一向从容大方的自己开始滋生出一种叫作自卑的心理,那是个怎样可怕的阴影。
陈丝瑜新任教的学校比原来的学校更远些,规模差不多,也属于乡中心小学,只是没有新建的教学楼,尽是些平房,办公室也小。与陈丝瑜在一个办公室的是五个上了年纪的教师,他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陈丝瑜会主动帮助他们,常常手脚勤快地打扫办公室,使这些老教师很开心,听说陈丝瑜是从N市师范学校毕业,并且已代了那么长时间的课还未转正,既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很气愤。
在这学校还不到一年,大家彼此挺客气,相互称呼都是“陈老师”、“吴老师”,显得谦和恭敬,不像在原来的学校,因为与城镇近些,年轻人又多,彼此无拘无束亲密无间,陈丝瑜还是比较怀念从前的日子,她是个典型的恋旧的人,这又是她最大的缺点。
时间长了,陈丝瑜发现新奇的事儿也不是她原来学校才有的,在哪块地方都离不开钱权当道、暗箱操作的事,那些工作了很久的老教师常会将学校的一些奇闻轶事告诉与她。
有次,坐在窗边的刘老师指着后排一间教室说:“小陈啊,你来看,那个在教室前拼命用书打孩子头的季娟和那个喜欢除了上课就是整天捧着毛线球织衣服的李美霞原来都是村里做裁剪的,听说进修校招人决定撞撞运气,竟然也成了正式教师,你们怎么还不如她们啊?人这个命啊,可真不好说!”
哦,她们也是进修校的?进修校,又是这个进修校,不在意它时,它把她们的名额给挤了;在乎它时,它又不帮野梅这些人分配了;怀疑它时,它又出乎意料地安排那些大专生们工作了,风云变化,朝令夕改,让人摸不着头脑。陈丝瑜静静地想。
一个短发女人常来发放文件,大概是学校的一个什么干部,每次她来传达指令神气活现地离开后,和陈丝瑜搭班的钱老师就会说上几句。
钱老师是个皮肤不白、身材较矮的女人,体质一向不行,但依然坚持带病上班,且性格开朗,她指着那个短发女人的背影告诉陈丝瑜,这个徐慧敏大前年不知怎么过了个暑假就由代课的变成正式教师了,她的父亲是城区一所职业类学校校长,后被借到教育局专门进行教学督导检查工作,所以多少有些内部名额吧。陈丝瑜马上想到可能也是所谓的“速师班”。反正只要有人,什么事情都好办。
一个看起来有些*的女孩子刚从门前经过,钱老师又努努嘴对丝瑜:“她也是代课的,也代了好几年了,为了能在这个学校继续呆下去,和校长有一腿,大家都知道。”
因为来到了一个新环境,陈丝瑜做事总是谨小慎微,不敢过于张扬,所以对很多人还不了解,全听这些老教师们议论,她也不敢多发表意见,但为了捍卫代课教师的尊严,她还是有些怀疑。
“真的,她家很近的,却总是不回家,好几次被人亲眼看到她从校长的宿舍进出,有人还特意躲到隔壁去偷听呢。”见陈丝瑜不太相信,钱老师再次重申了一遍。
“竟然还有人躲着偷听?不会吧!”陈丝瑜傻傻地问。
“这有什么,做的人都不害羞,还怕什么。再说,现在流行来者不拒,主动送上门的谁不要。”钱老师是个四十开外的女人,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也不像是个爱随便说三道四的人,旁边有几位老师也点头说他们也亲眼看见过,相对来说,在这么多代课教师中,这个女孩子还挺吃香的。
陈丝瑜的心里又一阵凄凉,很多代课教师在这么一个让人窒息压抑扭曲的环境当中,不得不顺应这个形式弯曲,甚至牺牲自己的尊严去寻求一丝光明。 。 想看书来
第十四章 再次寻梦(4)
办公室有个快要退休的老邢老师,有天收到从日本寄来的一堆照片,很开心地要和陈丝瑜一起分享。照片上有两个三十来岁的女子,似是姐妹俩。
邢老师告诉陈丝瑜这是她两个女儿,大女儿上过高中,学校请她代课,她代了近十年的课,也穷了十年。小女儿那时没认真读书,初中未毕业跟着村里人学裁缝,后来出国两年,竟赚了二三十万回来了,在市区买了一套房,然后结婚生子,过了几年享受的日子,村里人都说她有出息了,大女儿更是羡慕得要死。去年小女儿闲在家里感觉空虚,又要去日本,大女儿和陈丝瑜他们一样遭遇被清退的命运,一气之下索性跟着妹妹到东洋发财去了,她没学过手艺,只能帮着剪剪衣料的线头,不过预计最后也能赚到近二十万。
邢老师最后叹道:“看,知识不如手艺,难怪人家说研究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二十万,二十万是什么概念,就是我大女儿在国内代课不吃不喝七、八十年,而出国只要两三年的收入。”
又一丝悲哀与凄凉爬上陈丝瑜的腿肚,这几年的出国热呈现高潮,经济全球化了,出国劳务的中介、广告到处都是,培训几个月就可出国做缝纫工、电子工、建筑工……既无学历要求,也无技术门槛,两三年的辛劳,几十万不在话下,很多代课教师就是在这种形式下无奈离开鸡肋般的工作,和普通无多少文化的村民一起成了出国打工族,还是赚外国人的钱比在国内好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