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知味楼矗立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无论早晚,门前均是光车骏马,贵客如云。
雅间棱窗大开,微风徐徐。往远处眺望,夜湖波光涟漪,倒映万千灯辉,美不胜收。
二人有年少情谊,又许久未见,自是相谈甚欢。
“慕礼,从扬州分别至今,晃眼已是三年,当真是时光如梭,光阴似箭。”丁明轩感慨举杯,道:“来,为兄敬你一杯!”
崔慕礼托起玉杯,笑言:“当年我去扬州游学,多亏有丁兄照拂,此番你来京城,也当提前告知我,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丁明轩清了清嗓,尴尬道:“说来话长,我这回来京城……完全事出偶然。”
崔慕礼替他斟酒,不动声色道:“哦?”
“你我是好兄弟,我便不瞒你了。”丁明轩道:“年前我定了门亲事,是扬州府丞的女儿,婚期本该是今年八月,然而……”
崔慕礼适时接道:“出了意外?”
丁明轩圈紧酒杯,唉声叹气,“你知晓我平日里没什么爱好,独喜欢去花楼听人弹琴唱曲,但我对天发誓,我从未行过出格事,只是单纯的爱好风雅。”
崔慕礼说得委婉,“那府丞的女儿不喜此事?”
“何止是不喜,听说她与府丞大闹了一场,扬言要解除婚约。”丁明轩苦笑,“已经定下的亲事,怎容她说不嫁就不嫁?于是她便想出个损招,趁着家里人不注意,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
崔慕礼合理推断:“这位小姐来了京城?”
丁明轩点头:“有消息称她来了京城,但我找了月余,仍没有发现她的踪影,唉,兴许是消息有误,她根本未来此地。”
消息有误?
崔慕礼低敛长眸,缓缓摩挲着杯沿,一语未发。
丁明轩连灌几杯酒,忽然定眸,欲言又止地道:“慕礼,盼雁解除婚约的事……你可听说了?”
这话是明知故问。
丁明轩是苏盼雁的表哥,来京城亦是寄住在苏府,怎会没听过苏盼雁解除婚约后对崔二公子的大献殷勤?他此时挑明说出来,不过是想试探崔慕礼的态度罢了。
他隐含期待,目光探究地望着崔慕礼,却见崔慕礼面无所动,淡声道:“苏小姐的婚约成或不成,与我有何干系?”
丁明轩一愣,道:“慕礼,要是因为我三年前的那番话,导致你对盼雁心生芥蒂……我,我在此向你道歉,当时我以为盼雁是孩子心性,这才向你多嘴了几句。如今时间已验证她的真情,你何不尝试给她个机会,二人重拾旧欢?”
当初在扬州,他看出崔慕礼与盼雁一对少男少女互生好感,可惜盼雁早已定亲,与温家公子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怕慕礼落不着好,便私底下提醒他克制守己。而慕礼出生名门,性格本就傲岸,经此谈话后马上收回对盼雁的殊目。
但谁能想到呢,盼雁对慕礼念念难忘,又与温家公子解除婚约……咳咳,丁明轩心虚地缩了缩肩,讪讪想道:若非温如彬听到盼雁与他吐露真心话,原本这亲事,也该稀里糊涂地成掉的。
崔慕礼沉默了会,唇边浮现一抹自嘲,问道:“为何人人都觉得我对苏盼雁旧情难忘,她是,你们也是。”
丁明轩好奇:他?还是她?那人是谁?
他下意识地想替表妹说话,“慕礼,盼雁她虽与温如彬定过亲,但那是指腹为婚,并非盼雁本意——”
崔慕礼不耐地道:“莫非我拒绝的还不够明显?不过年少时的短暂好感而已,我何至于对她难以忘怀?”
丁明轩被他话里透露出的直白所惊,更为他难得展现的不悦而愕然,还未回神,又听他道:“难道丁兄情窦初开时,未对他人生过好感吗?”
丁明轩眼神闪避,“自,自然是有。”
“那丁兄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身处何方,是否念念不忘,非要娶她为妻?”
“……”丁明轩脸色变幻缤纷,老实说,他有过好感的女子太多,真要娶,估计还得新建座后宅来安置,再者了,那些都是什么身份的人,凭什么嫁进丁府?
但他依旧不肯放弃,自以为聪明地道:“慕礼,你这么多年来未寻到合意之人,反正都要娶亲,何不娶个门当户对,看着又顺眼的女子?盼雁与你家世相当,性格温婉知趣,与你再合适不过,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京中人人艳羡的夫妻楷模。”
“明轩兄。”崔慕礼却一字一顿道:“我妻只会是一人,她姓谢名渺。”
丁明轩瞬间遭雷劈般震惊,谢渺?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没听过啊!是他编出来诳自己的不成?但观崔慕礼神情郑重,哪有丁点说笑的意思。
丁明轩终归有私心,故意问道:“她是哪家的贵女?可够得上崔府门第?慕礼啊,听为兄一句劝,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两人志同道合,方能举案齐眉。”
崔慕礼重复,“门第?”
丁明轩误以为他听进了话,更加卖力地道:“对,门第!你将来是崔家家主,需要扛得起门面的妻子协理内务,这位名不经传的谢小姐……想必生得十分貌美,又有手段能笼络住你。你兴许对她此刻有情,但等到她年老色衰,情浓转淡,两相生厌时,便知晓相貌最是无用。”
崔慕礼低笑出声,“所以明轩兄以为崔某爱慕阿渺,是因她年轻貌美,善于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