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法水苦笑,「事实上,我的恫吓讯问里还伴随所谓的生理拷问,所以才能产生那样优异的效果。西元二世纪的阿留斯神学派修士费里雷欧斯曾经说过『灵气(呼吸之意)如果能与呼气共同脱离体外,就能攻其不备』,又说『应该选择可以隔离的譬喻』,这实在是至理名言。所以,我会将行星轨道半径与如同百万分之一微米难捉摸的杀人事件连结在一起,最终目的也因为共同的因数不想如此容易被发现。
事情其实也是这样。读了爱丁顿(aseddgton)的空间、时间与引力那天,我发现其中的数字完全失去了对称感。另外,即使是像比奈(abet)那样的生理心理学家,也述及到肺脏满溢时的均衡精神拥有丰富的质量。当然,在那种情况下,我只是在其想吸气之际给予激情的言语,同时企图施以生理冲击。真斋的那种现象乃是所谓的喉头后部肌肉抽筋的持续性呼吸障碍,谬尔曼在《老年的原因》中称之为伴随肌肉骨化的冲动心理现象。当然,那只是一种间歇性的症状,可是,若高龄者在吸气中途失去协调,有时会出现像真斋那样的可怕症状,所以我才会丢出一向很少使用的心理或体质两种攻击模式。反正那不过是漏洞百出的论调,目的在妨碍对方思考,同时也是削弱其气势,因为我必须剥开其牡蛎般的坚硬外壳,聆听里面的一些讯息。换句话说,这只是我的权谋诈术或一项行为的前提。」
「实在是惊人的手法,那么,结果呢?」检察官急问。
法水微笑:「你这个毛病也真糟糕,难道你忘了刚刚问我的第一、二、五项的问题吗?那位形同利休留的实际掌权者尽可能地不想让外人窥知为恶者与黑死馆的内心,所以等他自镇静剂的效用后清醒时,或许就能顺利解决这桩事件。」
法水仍是一贯地淡淡透露几句,随即在锁孔注入开水,进行实验的准备,然后三人一同前往演奏台所在的楼下礼拜堂。
一越过客厅,随即便听到乐音从带有十字架与盾形浮雕的大门另一端传来。门前站著一位佣人,法水将大门推开一道细缝,马上接触到在冰冷广阔的空问中静寂飘动的空气。那是一种具有强烈庄严气息的不可思议之魅力。
教堂内笼罩著无数褐色蒸气微粒,在雾霭般的昏暗中,漂浮著朦胧梦幻般的平稳微光。这光线来自圣坛上的腊烛,在三角形的大烛台前薰著乳香,烟与光爬上火箭般林立的小圆柱,达到最上方呈扇形收束的天花板。乐音在圆柱之间反射,产生异样合声,似乎即将有一群身穿金色灿烂圣衣的主教祭司会从圆柱问出现。
然而,对法水而言,这不过是一种问罪审判般的阴森气氛。
圣坛前的半圆形演奏台上,是四位身穿多明尼克修道院黑白服装、进入了忘我境界的乐师。最右侧是看来有如粗糙巨石的大提琴手奥托卡尔&iddot;雷维斯,柔软鼓起的脸颊似乎非常想拥有半月形的络腮胡,顶著一个与身体不成比例的瓠瓜状小头,感觉像是个非常乐观的人,而且大提琴在他手中看来只有吉他般大小。右侧第二位是中提琴手欧莉卡&iddot;克利瓦夫夫人,她的眉骨高耸,眼神锐利,鼻子呈细钩状,相貌冷峻,据说她的演奏技巧远远凌驾伟大的独奏者克吉斯,也许正因如此,她在演奏时的态度有著傲岸气慨与奇异显眼的夸张。接下来是嘉莉包妲&iddot;赛雷那夫人,她与前者形成了明显对比,皮肤看来如腊色般透明,脸部轮廓很小,而且是柔和的圆形,黑白分明的眼眸没有瞪视他人般的锋利之色,予人一种忧郁中藏著谦虚的个性。上述三人的年龄约莫在四十四、五岁左右。最后则是演奏第一小提琴、年仅十七岁的降矢木旗太郎。在法水的感觉中,他彷佛见到了全日本最俊俏的青年,但是其俊俏只是明星般冶艳的魅色,不论线条或轮廓皆不见思考的深度与数学性的正确,亦即缺乏睿智的表徵,也欠缺算哲博士照片上所见的端正额头与威严神态。
虽然能亲耳听到这个一般人无法聆赏的神秘乐团之演奏实属难得,但法水并非一味地陶醉其中。在乐曲的最后部分,法水发现有两支琴都装上了弱音器,只有低音弦发出高压似的声响,感觉上与其说是终止於天国荣耀的庄严终曲,毋宁说是来自地狱的恐惧与哀叹呻吟。
在抵达终止符之前,法水关上房门,向站立一旁的佣人问:「你总是像这样站在门边吗?」
「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佣人一脸自己也搞不懂的神情。
不过,法水却明白了个中原因。三人悠闲地走著时,他喃喃自语地说:「那扇门的确就是地狱之门。」
「那么,地狱是在门内或门外?」检察官反问。
法水深呼吸,用相当戏剧化的姿态说:「应该是在门外。那四人确实非常害怕!他们若非作戏,那就表示与我的想像有所吻合。」
镇魂曲的演奏在他们爬上楼梯时结束,接著有一段时间听不到任何声响,但是等三人打开隔间门扉,来到通向命案房间的走廊上时,共鸣钟再度响起。这次,共鸣钟演奏的是拉索(rolanddelass)的赞美诗(新约圣经大卫诗篇第九十一篇)
你必不怕,
黑夜的惊骇,
或是白日飞的箭;
也不怕黑夜行的瘟疫,
或是午间灭人的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