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许祝吟会关心大兄。
卫天子让黄门拿了湿帕子置在额上,他丝丝吸着气,额头好受一些后,卫天子发现范翕在走神。卫天子观察年轻公子羸弱的几能被风吹倒的身形半晌,他心中惊疑,因自己故意施虐于其他公子,然看在于幸兰的面子上,从来没为难过范翕。
范翕却病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卫天子是一个大周血脉都不肯放过。
卫天子说:“贤侄在想什么?”
范翕便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在想幸兰。都说侄女肖姑,我见幸兰与王后很像。”
都是动不动就下手打郎君的。
卫天子一愣,想到了自己那个侄女,顿时面有唏嘘意。他因这个话题而不再警惕范翕,反而觉得自己和范翕同病相怜,都是家中妻室凶悍。而看范翕这样,好似还不如自己。起码自己不会被王后打得病倒半月……卫天子关心问:“听说你是被寡人那侄女打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范翕一愣。
没想到洛邑的传闻传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好意思道:“不是。是幸兰误以为我喜欢一女子,她吃了些醋,是我的错。”
卫天子拍案而怒:“简直过分!郎君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态!怎么他们于家的人就那般高贵,不许郎君纳妾?就算她是寡人侄女,寡人也觉得她这次闹得过分了。”
天子是想到自己的遭遇,才和范翕站到了同一面。
而这正是范翕刻意为之。
范翕垂目敛笑,似内疚道:“是我不好,不怪幸兰。我已知错了,世间女子再多,都不如幸兰。为让幸兰安心,我已打算与幸兰一同回齐国去成亲。日后,我与幸兰长住齐国,想来幸兰就不会再疑我了。”
卫天子脸上神色淡了些。
他说:“唔,回齐国啊。是她要求的?”
于幸兰想回齐国去,莫非是齐王的要求?齐王不愿将自己的孙女留在洛邑,怕在此做质?但齐国把自己的王女带走,却派了厉害的朝臣来洛邑朝廷,分明是要和他瓜分这天下。
齐国,呵。
就是仗着他们帮自己坐稳天子位才如此肆无忌惮!
范翕低声:“是我说的。”
卫天子却不以为然,心中仍觉得那是于幸兰的意思。他心中对齐国起了忌惮疑心,手扣着案,沉思半晌。卫天子忽盯着范翕,叹道:“贤侄,寡人知你母亲昔日被囚楚国丹凤台,你在洛邑也一直受排挤,十分不易。如今旧事已去,你却还要去异国……算是入赘齐国?落到如此地步,也不知你甘不甘心?”
范翕垂目不语。
脸色却雪白三分。
卫天子便自以为说中了范翕的心事。
确实啊,卫天子为了不被人诟病,他当然不能杀尽大周范氏血脉。而为了表示自己的贤能,他更应该体恤范氏血脉。这其中最好的人选……就是昔日并不受周天子喜欢、天下人都怀疑他乃私生子的范翕啊。
范翕都不知道是不是周天子的儿子,偏偏卫天子要重用这样的人。
范翕性情软弱,能用是针对齐国的一枚棋子,不能用就当自己装模作样体恤大周血脉……卫天子算盘打得精,面上便带了笑,低声:“不知贤侄去了齐国后,是从此效忠齐国,还是更将寡人放在眼中呢?贤侄啊,这天下,而今可是姓‘姜’,不姓‘范’,更不可能姓‘于’。”
范翕怔而抬目。
他说:“陛下是要我与齐国反目么?”
卫天子咳嗽:“说什么反目,只是让你适当做点儿事罢了。你和幸兰伉俪情深,寡人自然不为难你。但是,你堂堂八尺男儿,难道还真的要为一女子附庸?”
范翕定神半晌后,躬身向天子行了礼,沉声:“愿为陛下遣。”
天子满意大笑。
范翕唇角带着微微笑。
他面带病容,憔悴之状,便又被卫天子关心身体,赠送他珍贵药材。天子和臣子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气氛分外和谐。君臣二人在殿中就一些细节问题讨论,相谈甚欢,待下一个臣子来面见天子,范翕才告退离开。
范翕躬身行礼而退时,面上带着温和谦卑的笑。而一转身,背对着卫天子,范翕脸上的笑意不变,却越来越深,越来越阴沉诡异,恨意满满。
今日来见天子,得天子授权,就是范翕的目的。但这一切才刚开始,他不仅要除齐国,也要除卫国。他拖着一身病,誓要将二国尽数拖垮。
——
可惜范翕得一直这么病着。
他的病暂时好不了,他也没法再服用虎狼之药。他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再乱用药。医工的意见,是公子翕应该诸事不理,好好养着身体,将身体彻底养好了再操劳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