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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器造见闻（第1页）

器造司与城北辎重库相隔两条街，既方便取用存放物资，又免于器造司引火导致库房受损，灭火设施也投入一处都可兼顾。器造司占据城北偌大的面积，由高墙四围，重兵把守，在门外搜身登记之后便在李将军带领下进入司内，此地全名“器造司属域西分司”。其内设冶炼、锻造、器库、料库、营房等处，在李将军带领下拜访了分司职领周会，李将军此时便告退值守，由周会引领我们稍稍参观。

“还要多谢诸位为朝廷献宝，真乃于社稷功德无量。”周会到不像李将军那么冷硬，待人亲和。我们闻言连说不敢，随他参观了料库、冶炼，料库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放置着矿物——铁铜锡等金属矿石，一部分放置着木炭和煤炭等燃物，冶炼房大火熊熊，鼓风机经水力驱动带出来的气味炽热难闻，都是一些底层力士冶炼金属，没进去在门口看了一眼便沿着水流走向锻造区，锻造区房舍与露天相接，乒乒叮叮声不绝于耳。走近可看到数十匠人敲打着手中铁具，附近的搅拌炉内正鼓着风火炒着生铁炼钢，红铁如炽，火星四溅，王三有远远看着并不想上前。我倒是挺感兴趣，毕竟这东西真没亲眼见过这么原始的，稍稍走近几步也不敢靠近，怕火星溅到或者工匠手中的赤钢脱了手。

“这便是炼钢，方才冶炼处用木炭和矿石混合提炼，炼出生铁块，部分冷却收库，部分经水运到此处，将半冷却生铁炒成浆状，进行充分搅拌，再加入少许铁粉脱碳，脱碳稍冷成型便由这些工匠反复炼打，便可得到优质的钢铁了。诸位请看这钢的韧度、致密程度，皆是上乘……”周会向我们介绍着冶炼锻造，滔滔不绝，显然这人很喜欢这一行啊，热情洋溢之态，并不像个司领，倒像个匠人，“不好意思，诸位，我说的多了，这边便是铁器治具之所，对面是木质器具之所，隔了条水流，以便防火。”

“周司领，传闻当今圣上曾对你青睐有加，便是这锻冶之术颇有学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王三有赞道。

周会闻言甚是高兴：“诸位请来这边。”又向后走穿过锻造区房舍后有一屋，刚到门口边见一工匠将锻好的钢伸进一桶“水”里蘸火，瞬间一股白烟夹杂着一股异常的臭味扑鼻而来，我与王三有等人猝不及防不约而同干呕出声，差点连早饭都吐了出来，连忙退了出来，问：“这是干什么？怎么那么臭？”

“哈哈，是周某的错，此便是我在此处最大的一项革新，我发现蘸火时蘸以牲畜尿液和油脂，比起通常用的水来，更能使钢铁的韧度、强度再上一层，此便是试验水与尿液油脂的比例与蘸火时间，已略有小成，待战事结束，将与捷报一同上报朝廷。”周会得意洋洋，

我们却骇然的看着他，怪不得味道如此难闻，这要是推广开来，恐怕到时方圆十里皆是臭味，不知他们到时怎么受得了。王三有假笑道：“周司领果然大才，能想到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如此高超的蘸火技术，真是我朝之福，恐怕以后提升司领、大司农都不再话下。”

“哈哈，多承吉言，我这也是为朝廷分忧，是我等臣子的本分。”周会笑道，“诸位此来，除了参观还有其他事吗？那床弩连弩改造精巧，不知是哪位大才所为，可否一见？”

“便是这位……”王三有指着我道。我忙摆手称不：“不是我，是一位姑娘，她才是主设计者，我只是参与罢了。”

“为何不让那位姑娘过来。”周会可惜的问道。

“李将军说这里女子不能进来，只好……”

“糊涂，糊涂啊，这与江山社稷功德无量，哪可以常理度之，可惜，可惜……”

“吴小姐来时，让我把这个带来，司领可以看看。”我说着把那份图纸递了过去，周会一喜，忙拿在手上，第一眼看见面上略有失望，他也许觉得只是些类似投石器的东西，但还是细细阅览，脸上慢慢现出喜色，“吴小姐可有交代，这物威力如何？制造需注意什么？此球物铸造有何要求？”

“周司领请看，这球状物便是炮弹，内里装填火药，诸位都知火药封与密封引燃引信便可爆炸，此物便是依照此理设置，火药外围的铁球便是在火药爆炸时将铁片撕成粉碎四处飞溅犹如劲弩一般，杀伤范围、威力比起传统远程武器更大，更难防御，而且也解决了火药应用射程的问题……”我向周会讲述，并解答他提出的一些问题，对于说不出来的，便记下等回去告知吴曳湫。王三有等人在一边也听得入神。

“只是这投石器射程还是有限，若是时间允许，便可造成发射器，射程将扩大数倍，辅以车轮，还可机动作战。”

“竟能如此？”王三有叹道。“那发射器图样可曾带来？”周会着急的问。

“还在设计，估计还等些时日，但也不会太久。”我道。

“若是造成，便是福佑我朱雀，到时看谁敢犯我朝威仪。”周会满面愉悦的道，“以前听过南方民间一个门派的火药器，名曰霹雳雷的，只是那玩意小巧如炮仗，只是靠着炸出的钢针伤人，无甚威力，不想还能如此使用，还是我等浅薄了。吴公子，看你对此也颇有研究，和我在这里转转提提意见如何？”

我虽然觉得说的尴尬，同时也在奇怪，为何这里没有发展起来火器，明明有这条件，又有许多前辈，就算没人会制造，只要提出理论和样式，相信那些简单的热兵器一定会出现的，如今却像周会所说，只有一项不是应用的应用——暗器霹雳雷，不由的想到混元门的那位唐四。“乐意之至。”在王三有的眼色下，我回道。

突然，北面传来喧哗声，越过房檐隐隐有红光闪耀，众人正在奇怪，李将军急急来报：“禀司领，辎重营库起火，火势凶猛，灭火兵士不足，现禀与我部请求支援，请司领示下，是否支援？”

“快去、快去!”周会忙道，“辎重营库乃我御守大军的命脉，不可有失。快去。”周会道。

“末将遵命。”李将军说完领兵支援。

“我们也去帮帮忙，作为朱雀子民，危难时刻能效其命。”王三有对吴未福道，又对我道，“吴兄，你与周司领便在此处详兵工事宜，此也是国之大事。”说完便同吴未福急匆匆跟着李将军去灭火。

“果然不愧国之良士，我朱雀若是都是如此热心为国的商家，何愁国危。”周会赞叹道，我不禁有些好笑，这王三有可不是为国热心，他只是想多邀点功，为他的兵工厂铺路而已。

“不说这些了。”周会回过神，“我们去后面木器所吧，正好有几项想不通之处，想请教吴先生，我虽按图索骥造好，但这其中的道理却蒙蒙然……”

我与周会边谈边向那边行去，走到近处，刚好在调校车弩，便在边上对周会提出的问题提出解答，因为当时全程参与吴曳湫的改造，也能说出一二，周会闻言，不时点头，欣喜若狂，他随身一个书记官在他的指示下奋笔疾书记录我们的言谈与问题。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内里学问竟如此高深，吴先生，请受周某一拜。”周会赞叹向我起手便拜。

我忙扶起：“周司领客气了，我也是浅薄之辈，那位吴小姐才是此中正真的大家。”

“吴先生已如此高才，那位吴小姐该是一位多么德高望重的大才啊。”周会神往道，“不行，此时我心痒难耐，吴先生，请带我去拜访这位吴大家吧。”周会言语激动，情义切切。我本有些好笑，但见他真诚热烈的眼神，不觉一愣，心中泛起些感动，一个国家的富强，真真正正靠的就是这样对学问热忱的人啊，以他的地位完全可以召见吴曳湫，也完全可以不管我们，随便派一人跟随，比如他身边兢兢业业记录的书记官。可是他没有，提起铸造犹如孩童般喜悦得意，提起自己的尿脂淬火方法，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朝廷大官，是什么人可以用畜生的尿液脂肪去做淬火的实验，对一个晚辈，能如此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学生一样在老师面前低姿态的请教。这才是真正有学识有修养的人，真正的国之支柱。

“吴先生……”我想的出神，周会疑惑的照我眼前摇摇手，呼道。

“周先生，您的大家气量令人钦佩，若是朝中官员都像先生一般，必是民富国强，无人敢辱我边境。请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