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咱们家藏有许多秘密,你们都不告诉我,比如说这中秋节……”
“过去你还小嘛,有些事是不宜过早知道的。”
“是啊,我还小,按我国的法律,八年前我就可以结婚了。”
第二章 逃亡(3)
丁之光无言以对,只能用苦笑来回应了。
女佣安妮走进屋顶花园。她手捧一只黑漆木盒子走到丁之光的面前,将木盒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说:“老爷吩咐,姑爷可以自行决定怎么处理。”
安妮说完话,就退出了屋顶花园。
丁之光没有打开盒子,只是心情沉重地注视它。也许他没有勇气打开它,也许本来他就不愿意打开它。早已养尊处优的他,不愿意回忆起那苦难的历程,那种回忆是挺折磨人的。下午,老爷子交待他这项任务时,他顿时惶惶不安。当他看到老爷子心力交瘁的痛苦表情时,硬着头皮接受了任务,再说他从来没有也不敢有在老爷子面前说“不”的先例。
曼琴一眼认出了这只木盒子,老爷子珍存着某个秘密的木盒子。记得那年在英国读书放假回泰国,为了给老爷子一个惊喜,她没有预先作回国通报。当她迈进家门后,径直走到老爷子的寝室,轻轻地推开室门,老爷子坐在桌子边,面对着一个打开盖子的木盒子而伤心流泪。老爷子居然也会掉泪水,真叫曼琴大吃一惊,急忙叫一声“爸爸”而奔过去。老爷子听见动静,连忙合上盒子盖,用手帕擦去腮边的泪水。
“爸爸,发生了什么事?”
“孩子,回来也不预先告知一声,没人去机场接你。瞧你满面通红,行李箱太重了吧。”
“是谁惹爸爸生气了?”
“这个家只会给爸爸带来欢乐与愉快。”
曼琴朝桌上瞧去,一只普通的黑漆木盒子,盒盖上雕刻着一条龙和一只凤凰,盒盖上方还刻有“龙凤呈祥”四个字。曼琴伸手要翻开木盒子的盒盖,被老爷子制止住了。老爷子说:“你要是不想惹爸爸生气,不想捅爸爸心灵创伤的伤口,就不要打开它,没得到允许决不能打开它。每个人都有他的隐私和秘密,也都有权保守他的隐私和秘密。”
曼琴当时把手缩回来了,正受着西方教育的她,懂得人权的重要性,保护个人的隐私权属于人权的范畴。重要的是她不想惹老爷子生气,更不能让老爷子受到丝毫的伤害。在以后的岁月里,她好几次都有打开这只木盒子盖子的机会,但都没去打开它,连想都没想。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丁之光与曼琴面对面坐着,谁也没说话,四目同时注视着木盒子,好像在比试着谁的耐性好。好久,好久,实际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丁之光憋不住了,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把盒子往曼琴面前一推,故作平静地说:“打开它吧。”
“可以吗?”曼琴迟疑地问。
“是爸爸的意思。”
曼琴毅然地打开了盒盖,用劲地一下子打开了盒盖。亭外,十五的月亮散发着明亮的月光,亭内亭顶上的吊灯放射出明亮的灯光,盒子里的东西在灯光下一览无遗:一张略显发黄的黑白女人照片和一条黄金项链,项链上挂着一粒玉坠。
乍一看,是曼琴自己的照片,“我什么时候拍过这张照片?”曼琴在心中问自己。她双手把照片小心地拿出,在灯光下仔细地端详,照片上的女人长得跟她几乎一模一样,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很难分辩彼此。只是照片上的女人眼神带着忧愁,两耳戴着耳环,穿着中国传统旗袍,而曼琴她是从来不穿旗袍的。她看着看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我妈妈!”
“那条项链也是你妈妈留下的。”
曼琴放下照片,从木盒子中取出项链。项链虽说是纯金打制,但存放的年代久了,表面有些发黑。翠绿色的玉坠制作精美,顺着绿色的花纹刻着一只凤凰,上面还刻着非仔细看否则不能看到的“凤祥”两个字。玉坠一边是花边,一边却是垂直的,这个世界上肯定另有一只玉坠是与这只玉坠配对整合的。
“你妈妈叫茜云沙,那是她在缅北金三角的名字。曼琴,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六七岁时的情况吗?”
“我脑海深处隐隐约约的有大片的森林,有高山,有竹楼,有蛇。很多年以前,梦中见到一条大蟒蛇,吓得从梦中惊醒。我从懂事起,没见过那么大的蛇。”
第二章 逃亡(4)
“你的心灵中还留存着点滴回忆。”丁之光在不情愿中翻开心中那本发黄的旧日历……
1967年春末。
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大地一片漆黑,人伸手不见五指。丁之光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终于到了界碑边。他用哆哆嗦嗦的双手摸着界碑,一面刻着“中国”两个刻骨铭心的字的石碑。跨一步就到国外去了,三个多月风雨兼程,抱头鼠窜,不就是为了此刻的死里逃生么?正当他抬起的一只脚就要踏上外国土地的那一刻,心中犹豫了,悬了好久的脚又缩了回来。难道就这样走了,就这样离开生我养我的土地?此时,脑海中突然展现出一个画面:刚戴上红领巾的他站在国旗前,放声唱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泪水从眼眶中喷出,“祖国”难以从心中割舍。“不走了,让他们拉回去枪毙好了。”丁之光毅然地转回了身。
五六百米之遥的边境小山村百家灯火。村头的那座大厝火光明亮,那是这个山村的大队部(村委会),从那儿传出阵阵口号声:“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揪出本村最大的走资派!”文化大革命真是如火如荼,连这百多户的边境小山寨也不能幸免。也许是文化大革命过敏症的作祟,也许是阵阵口号声的连锁反应,胸前左边被打断的肋骨阵阵剧痛,重感冒连续发烧,加上饥饿和疲劳,使他身体弱不禁风,脑中浮现出往日受尽屈辱的情景。他不甘咽下这口气,不愿束手就擒,求生的愿望在脑中重占上风,又转过身去。
“谁?站住!”
不远处传来吆喝声,急促沉重的脚步声逼来,是边防军发现了丁之光的踪影。
丁之光想也没想,本能地越过界碑,冲进异国的丛林中……由于慌不择路,不!是他根本就不识路,在迷宫似的丛林中东弯西拐二十几个钟点,日出又日落,没找到一座庄寨,连条人影也没遇上。全身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