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裕光吉带着丁之光和曼丽从首领府的后门,爬上通往后山崖的小路。因后山崖是悬崖绝壁,没有村丁把守。走了一华里,到了后山崖的半坡,他们离开了小路,从一棵樟树旁绕向悬崖边,沿着绝壁顶又向上爬了百多丈,到了一块鹰嘴石旁边,拨开鹰嘴石旁的杂草,翻过了鹰嘴石。天哪,下面是笔直的绝壁。再从绝壁顶向上爬了一丈远,可以看见绝壁中有一条石缝,石缝中居然有天然的小道沿着石壁走向朝下延伸。向下又走了百多丈,到了一处天然洞穴,就无路可通了。洞穴外依然是笔直的石壁,但是,这里离下面的山坡不高,悬崖下的大樟树离洞穴口才两丈距离。洞穴的一角堆放着裕光吉早就准备好的一包炸药和一捆麻绳,洞穴口旁的石壁上凸出一块石笋,将绳索绑在上面,人就可以沿着绳索滑到下面的山坡。裕光吉指着下面的山坡,对两个年轻人说:“孩子,沿着山坡笔直往下,大约走八里路就到了府城通往中国边境的大路,大路旁没有村庄。为了熟悉道路,我已经来回走三趟了。”
第三章 风起云涌清水庄(9)
“爸爸,你既然已经发现了这条道路,为什么不早先逃走呢?”丁之光显得不理解裕光吉的思维。
“我发现这条路也不过两三个月时间。这期间为什么不带着你们离开清水庄呢?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清水庄整体力量不削弱,车森土不死,我们纵然逃到天涯海角,车森土或其继任者也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车森土即使有饶过我们之心,清水庄的祖宗律典也不容我们活命,对背叛清水庄的人格杀无论。为了达到削弱清水庄有生力量的目的,对即将爆发的大老爷和二老爷的火拼,我在暗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二,我们逃出后,生活有何着落?包括二老爷昨天送的黄金,我们手上的积蓄总共不超过三斤黄金。茜云沙手上居然连一两黄金也没有。在逃亡的路上,我们可能要花大笔的钱过各个关卡,只有钱才能让我们化险为夷,只有钱才能雇到像汽车一类的交通工具,只有钱才能保我们一路顺风顺水一路平安。这样,我们手上所剩的钱就不多了,可能还能维持几年粗茶淡饭的生活。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我们这些四肢不勤的人会去干打工一类的粗活吗?即使为环境所逼而去干些诸如洗碗、搬运等体力活,生活也是很艰苦的。这几年衣食不愁,过惯了富足日子,再回头去过苦日子,难了。我不能让你和曼丽为三餐填饱肚子而发愁,我不能让茜云沙母女饥寒交迫。即使到了泰国,我们几乎没有可能通过原始积累这一关。所以,现在就必须有钱,有大笔的钱!可以办工厂,可以开商店,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一切事情。我们要站起来,不能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裕光吉越说越激动。
“爸爸,我们哪来的钱呢?”曼丽沮丧地说,“去当土匪,拦路抢劫?或当绑匪,绑人质,撕票子?太可怕了!”
“你的心也太邪了,怎么会想干那些事?”丁之光责怪着。
“不是有车森土的地下库房吗?”裕光吉提醒着。
“找不到钥匙白费劲,铁门那么厚,没办法撬开的。”曼丽没有一点信心。
“傻孩子,不动脑筋就只能走打家劫舍的土匪路子了。”
“爸爸有办法撬开那扇铁门?”曼丽感兴趣地问,丁之光也伸长脑袋静候裕光吉的妙策。
“爸爸不是大力士,也没有学会移山倒海的法术,可是爸爸有炸药,炸开铁门,不是可以进库房了吗?”
“爆炸声会惊动四方,会引来妖魔鬼怪!车森土不光吃素,还吃人呢。”丁之光不赞成使用这种方法。
“可以等待适合我们炸铁门的时刻啊,诸葛亮火烧赤壁还等得到东风呢。寨中两派什么时候打起来,枪声就是信号,就是我们炸铁门的时刻。”
“好主意!炸了铁门,拿了金银财宝转身就走。对了,别忘了那颗夜明珠。”曼丽的眼中放出光来,似乎已经大功告成了。
“枪炮一响,我们必须马上聚集在首领府,要抢时间,夺速度,尽快行动。”丁之光也在出主意。
“记住,不光炸铁门,”裕光吉郑重地交代,“当我们退往后山,翻过鹰嘴石后,就要把鹰嘴石炸毁了,即使追兵赶来,也无可奈何干瞪眼了。洞穴边有一包炸药,还有引线与雷管,放在绳索旁边。万一我来不了,之光负责断后放炮,引线用长些,让大家及时远离鹰嘴石。”
丁之光与曼丽的心中不知怎么会同时涌上一丝不祥的感觉。裕光吉走到洞穴口,指着北方远处的山峦,说:“孩子,那后面起伏的山峦就是中国,多看几眼吧。离开清水庄后,我们只能在梦中瞧瞧那依稀相识的山水了。”
“我好像听见妈妈的呼唤了。”丁之光沙哑地说着。妈妈的呼唤,牵动着远方流浪者的心。
三个人的眼睛都湿润了,也许这是人生中最后一眼望着那片美丽的土地了。裕光吉跪下了,丁之光与曼丽也跪下了,朝着北方,朝着那依然牵挂的地方磕了个响头……
北方的山峦依旧巍峨,它能望见远行的浪子么?
第三章 风起云涌清水庄(10)
十五的月亮爬上了蔚蓝色的天空,给地上的人们带来思乡的别样情感。
车森土按计划前往石板大道的中间关卡,解决村丁营二连的指挥权去了,二连的防地在那儿。院丁们按照命令,全部退出首领府大院,与村丁营一连配合,在距离首领府一百米至二百米范围内筑起一道防线,保卫首领府。
首领府内因而显得格外宁静。
裕光吉踏进首领府大门,见坐落在操演场西边场角的一座中国式六角凉亭上,茜云沙在摆放着驿站送来的中国月饼。月饼并不是真正的中国货,而是居住在府城的中国人制造的。丁之光、曼丽和曼琴坐在亭中的圆桌旁。曼丽轻轻地教曼琴唱中国歌曲:“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裕光吉走进亭里,坐在丁之光身旁,茜云沙递给他一块月饼。
中秋赏月,让亭中人暂时忘记或故意装成忘记清水庄剑拔弩张的危急局势。茜云沙没有坐下,而是转身走到亭边,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动情地说:“八月十五的月亮多圆,多亮,多迷人,给人们带来无限的遐想,老人们在月光下下棋,年轻人在月光下跳舞。难怪咱们中国人要在今宵赏月了。”
“是啊,月亮永远是美丽的,太平盛世的月亮一定更美丽。”裕光吉感慨地说着,声音显得又涩,又酸,又苦。
茜云沙似乎没有察觉裕光吉的感情变化,继续陶醉在美妙的月色中,拨动心中感情的琴弦,用柔美轻盈的声调,说:“能到月亮走一趟多好啊,我很小的时候,奶奶抱着我,给我讲月亮的故事。月亮上面种有一棵大槐树,槐树旁有一座用白玉砌成的广寒宫,宫里住着美丽善良的嫦娥姑娘和一只可爱的玉兔,那儿与世隔绝,没有纷争,没有人间的烦恼。我真想插上两只翅膀,飞到月亮去,与嫦娥姑娘住在一起不回来了。”
“妈妈,我也要去月亮上面。”幼小的曼琴朝妈妈奔去。
“月亮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那儿很冷。”茜云沙抱起曼琴,眼中泪水涌出,泪水滴在女儿的脸上,滴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妈妈别哭,我会乖的,我不去月亮了。”
大家尚存的一丝赏月兴趣被茜云沙的泪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从石板大道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裕光吉对茜云沙说:“你抱着曼琴先去那个地下室避一避,顺便把老爷房内的棉被带一床下去,地下室潮湿,曼琴需要个睡觉的地方。”
“我陪妈妈去。”曼丽扶着茜云沙往厅堂走去。
“你们也要小心。”茜云沙朝着裕光吉和丁之光叮咛着。
裕光吉与丁之光坐在六角亭内啃着月饼,今年的月饼没什么味道,又淡又涩又粗糙,味同嚼蜡。他俩的心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总是那样异常地跳动。他俩的眼睛盯着月亮走动,计算着时间的流逝,等待全面火拼的开演,盼望着格林逊与车森土用长马刀面对面决斗,战斗将会使清水庄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没有长着眼睛的枪炮会使村寨人员大量死伤,房屋大量被毁。期盼这样的战斗是不是太残忍了?裕光吉在心中责备着自己。但是,这个世界纵然没有我裕光吉存在,清水庄的这场灾难也在所难免。格林逊的野心受到庞大利益的驱使,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逼其收敛狼子野心,更不用说重拳打击了。伊埃利士兵的枪炮不仅能够击中人的躯体,还能击中人的灵魂,因为每一颗子弹都打着国家的旗号,挂着政府的招牌。该死的人只能去死了,让佛祖去超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