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榆礼是在工作上碰到了一点麻烦,合伙人那边出了些岔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一旦烦恼在预期的时间内解决不下来,就免不了心头烦乱。
他总是把效率二字放在第一位,办事的效率提高了,生活效率也会顺势提高,反之,假如一件事情一直在磨洋工,整个人的精力都会被拖得很疲惫。
不过程榆礼尽量在克制糟糕的一面,不把问题带回家。
他平静地跟在秦见月身后,她心无旁骛地在领他去探寻她的“秘密”。
临近假期的校园,学生们紧锣密鼓迎接期末考。一格一格规整的亮窗,被缤纷的理想填满。岁月照拂过每一个年轻的梦。
秦见月哼哧哼哧在爬楼,走两步又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醺得通红的颊被风雪一扫,又变白净。醉态还是从眼里流露出来。
“在天台。”她伸出指头往上指一指。
“嗯。”程榆礼紧随其后。
天台在七楼,地面有瓶瓶罐罐的垃圾,是玩闹过后的痕迹。这里不属于任何年级的包干区,是学校里难得一个被规则排除在外的地方。
“我当时在这里藏了一个东西,”秦见月跑到天台的某一处角落,用脚尖轻轻点着每一块地砖,“哪一块砖来着。”
笃笃,踩一脚,是紧的。笃笃,还是紧的。
她纳闷地抠抠脸颊,难不成被人偷走了吗?
第五块砖,用脚踢上去。咕咚咕咚,摇摇晃晃。
“哎呀,终于找到了。”秦见月忙用手去抠起那块砖。空心的砖头下面已经长出几颗生命力顽强的草,在潮湿的土壤里,她摸到当年亲手埋下的一个文具盒。一边将其取出来一边喃喃说,“要不是魏老师问我,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以前学校里有好多的社团,我也跟着建了一个。你看,这个就是我们的小旗子。”
秦见月啪嗒一声打开文具盒,盒口的锁已经生锈。冰冰凉凉,掰得她手疼。她呼呼吹了一下指尖,又急着去取里面的东西。
一面丝绒材质的宣传画布被她摊开在地上,细心地揉平每一个角落。
月色清辉洒落在丝绒之上,横陈眼前的是她那一年连夜构思出来的设计海报,生旦净末丑排排站,每一个角色的人物扮相,伴随着历史的进程而走到新的时代。从清政府的工具,到今天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永恒的瑰宝。
“你看,这个就是我们的小旗子。”秦见月生怕他是没听见,又重复一遍口中的话,指给他看。
“这里是我们社团的同学的签名。”
程榆礼探出纤长的指骨,指腹落下,轻轻揉在角落里板正的“秦见月”这三个字上面,一双温淡的眼在这个名字上久久凝视。中性笔的油墨在时间的痕迹下已经微微晕开。
一直以来,他知道她有自己的小秘密,程榆礼的好奇心没那么强烈。他能够很从容地接受秦见月在这段关系里建立自我防备的界限,不让他涉足的区域,他便为她保留空间。
今天也是难得借着酒劲,她自行解开一点内心深处封存的柔软。
这秘密的邂逅,让他不忍说话去破坏掉她的心境。
秦见月的声音温温柔柔。
“齐羽恬,王佳明,李瑞,安可欣——咦,安可欣是谁?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了。还有钟杨。他好厉害,他帮我拉来好多他的朋友。”
秦见月一边絮叨着一边想,“嗯,还有谁呢,这个字太模糊了我都看不清了。”
她拧着眉看了半天,终于放弃观察,又指着人物的脸妆说:“你看,这个武生和老旦是齐羽恬画的,她还蛮有画画的天赋的。是不是比我画的好看?”
见程榆礼不接话,秦见月讪讪低下头,她轻轻将这积灰的丝绒旗帜从角落里慢吞吞卷起来:“你也觉得很无聊对吧。”
程榆礼轻轻拨开见月的手,又展平这面旗子,他用指尖在秦见月的名字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程榆礼。
秦见月看着他这样一笔一划,郑重地写。
末了,他抬了抬下巴,看着她说:“现在多了一个成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