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软弱到丢人。
——明明不在意的。
——明明维持现状就好了。
她仰起头,睁大眼睛。
——反正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找不到回去的道路。
灿烂到刺目的光之碎片如粼粼波光在视野里晃动,葱茏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窥见碧蓝的天。
——就算无人承认,无人肯定,无人注视,也毫无所谓。
青年愣了一下,然后微微开口:
“……”
空气静止,时间停流。
——在大家都开始向前迈进的时候,待在原地就好了。
盛夏流光浮动的空气中,她听见来自心脏灵魂间的砰然轰鸣:
“……是高杉君喔。”
……
——蝉是种很奇怪的生物。
记忆中夏日的傍晚,营长大叔坐在晚风穿庭而过的廊檐下,好似看穿了她对蝉噪的不耐,笑呵呵地跟她科普了起来。
——只会在夏天出现的蝉,看起来寿命很短暂是不是?从某种方面而言,的确是这样没错。最长寿的蝉也只能在地面上存活不过两个月。但是在那之前啊,在这些家伙们钻出泥土来到地上之前,它们要在黑暗的地底下熬过漫长的时间。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是十七年。一次次蜕皮羽化,一次次挣脱旧壳获得新生——真是令人激动不是吗?
——啊哈哈,你不相信?说的也是,和待在土地里的时间相比,蝉能沐浴在阳光底下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
——我啊,并不讨厌蝉。倒不如说,缺少蝉鸣的夏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呢。一想到那些家伙待在地面上的时间那么短暂,就觉得它们连声嘶力竭地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的样子都亲切起来。
——就算寿命短暂,也想活得耀眼啊。都这个年纪了说起来有些丢人,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要不然的话,简直是枉活了一场不是吗?
……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
不顾一切的,直视前方的,全心全意地奔跑。
心脏在胸腔间砰砰跳动,呼啸的长风迎面扑来,每一口呼吸都清透肺腑如火燃烧。
高远的碧空中有飞鸟略过,底下的世界一望无际都是夏日的颜色。她跑过修补屋顶的木匠,坐在古井边欢声谈笑的妇女,穿过丛丛堆起的柴禾枯草,参差不齐的矮篱竹栅,无视旁边的村民和队员向她投来的奇怪目光,一心向前直跑。
……若是现在不跑起来的话,以后都说不定会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