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双目直视父亲,淡淡道:“末将知罪。”
杨业更加恼怒,指着四郎道:“你还说知罪?你看看你,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哪里有丝毫惭愧之心?你擅自误卯,本已该罚,今日新统领接印,你又故意迟到,不认真禀报军情,更是罪加一等。来人!把杨延朗拉出大帐,重打二十军棍。”说着扔下一枝令箭来。
他话音未落,李子意已经一个箭步蹿上,跪在将台之下,求情道:“杨将军,杨副将随营多年,从未误卯,今天实在是因为身子不适,这才略有疏失。点卯之前,末将还在喂杨副将喝药。请将军详察下情,从宽治罪。”众将一听,纷纷附和,潘小雨抿嘴一笑。
杨业目光逼视四郎,冷冷的道:“既然是有病在身,为什么不事先请示?擅自误卯,不论何种原因,一率治罪。军令如山,李副将请你自重。”李子意愁眉苦脸,只得站起来走在一旁。 ji_3'H4E,,38NXZq
两个小兵从大帐边走了过来,慢吞吞来拉四郎。四郎狠狠瞪了李子意一眼,怪他多事,起身就走。潘小雨原是本着来学艺的态度,要看杨业究竟选用何种理由,来为四郎开脱,并且不需损折威信,触犯军纪。没想到杨业要动真格的,这一着却远出乎于他意料之外,眼看四郎就要出帐,这一出戏迹近结束,再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潘小雨眼神一动,连忙霍然起身,高叫一声:“慢!”
此时,大帐中几十双眼光,齐刷刷的一齐射到潘小雨身上。
潘小雨镇定自若,离座转身,向杨业一躬到底,朗声说道:“请杨将军恕属下不通军务,擅专之罪。”
他此言一出,大殿上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
杨业不解他为何在上任之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请罪。也是一怔,和颜悦色的问道:“潘统领,请问你有何事擅专?”
潘小雨眼角梢向四郎一扫,道:“杨副将确实是感染了风寒,李副将也确实曾经请示过。只不过李副将请示的人却是属下。属下当时以为小事一桩,便自做主张,答应给假。事后也并未向杨将军禀报。今日之事,实在错在属下,而不是杨副将。请杨将军体察下情,法外施恩,责备属下,却饶过杨副将这回吧。”
杨业满腹狐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向他望了一眼,和小雨的眼神碰个正着。只见他双目有如深潭,难测玄机。脸上却满是赤诚恳请之色。
杨业咳嗽一声,意欲掩饰自己的疑虑,问道:“潘统领在今晨已经就任为飞虎营统领一职,酌情给假,并无不妥。只是方才点卯之时,为什么没听见潘统领解释?”
小雨眼珠向左一转,又向右一转,刚才那玩世不恭的笑意,重又在眼中荡漾,躬身道:“杨将军,这全是属下一时疏怱。只因为属下年轻识浅,此次接管飞虎营统领一职,任重道远,责任艰巨。属下满脑子都在想着皇上的嘱托,将军的交待,一时忘了此事。以致令杨副将受了冤屈。属下实在是万分惭愧。”
杨业脸上疑云更重,向李子意看去,想要听他的解释。李子意早听的愣头愣脑,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早就不晓得反应了。杨业沉吟道:“这。。。。。”对潘小雨所说的话,心中有一百二十个不信,却难以揭穿他的谎言。
潘小雨再次深深一躬,道:“属下恳请杨将军体察下情,从宽处置。”他此言一出,众将立刻纷纷附和。
杨业略一思索,道:“既然这样,将杨延朗带回。”潘小雨眼中再飞笑痕,正在得意,忽听帐中一人大叫:“慢!”杨业和潘小雨同时一怔,一个注目,一个回身,却见说话的人,却是杨四郎本人。
杨四郎瞪目向潘小雨注视,潘小雨微微一笑,笑容甚是温和友善,递以一个鼓励的眼神。四郎心念电闪,若不是明知道潘家处处和杨家作对,若不是明知道这人就是潘仁美派来监视杨家的密探,他几乎要以为潘小雨是一个真心想和杨家交朋友的少年英侠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好在有自己在,绝不容他阴谋得逞。当下向潘小雨双手一拱,道:“属下谢过潘统领舍身相护之德。”
潘小雨听言,脸上始终浮现的欢悦笑意,突得僵了一僵。他脸上肌肉微微一跳,虽然仍勉强维持笑容,却已显得有些皮笑肉不笑了。
杨业神色一动,喝道:“杨延朗,你胡言乱语,说些什么?”
潘小雨脸上减退的笑容,却逐渐在四郎的五官浮起。他嘴角微翘,这笑意迅速弥漫到全脸,使他原来俊朗的脸孔,更加显得亲和喜人。眸子里窜动着小孩子恶作剧似的欣喜,眼光在潘小雨脸上转了一转,这才向杨业抱拳道:“潘统领一番好意,替属下遮掩过失,属下感激不尽。但军营里只有事实,并无人情。属下和李副将,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潘统领,又怎么会向潘统领告假?于情于理不合。属下今日误卯,确是一时疏怱,并无别情。请杨将军按军律责罚。”
潘小雨差点气昏过去,他吃了二十年米饭,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知顺台阶而下的蠢货。这样一来,不但自己随机应变,策划的天衣无缝,一番欲替杨四郎免罪的好意,全部付之东流,而自己更要担上当众撒谎,欺上瞒下的干系了。潘小雨直到此刻,方领会到军营里风云变幻,勾心斗角,真是凶险无比。不但在战场上是瞬息万变,诡诈难料,就是在这静悄悄的议事帐中,也是暗潮汹涌,随时祸在不测。居然有人会干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勾当来。他毕竟年轻,难以做到镇定如恒,脸上已流露出尴尬无比的神色来。
杨业浓眉一竖,转过头来,凝视潘小雨。考虑到事实未明,便将脸色放得略微和缓些,问道:“潘统领,请问你有何解释?”
潘小雨眼皮向下一垂,眨了两眨,只一瞬之间,便重又抬起双眼,表情也随即气定神闲,朗声说道:“禀杨将军,想那飞虎营是军机重地。皇上自从委派属下以来,也是日夜忧心,时常敦敦叮嘱,亲自教谕属下。皇上言道,杨将军满门忠良,保国卫土,令人敬佩。属下此次前来,一是尽心襄助,二则是向杨将军求学。万万不可恃主自骄,轻视部属,慢待众多劳苦功高的将士。皇上更再三说道,杨将军全家对大宋朝赤胆忠心,日月可照,天地可表。皇上铭记于心,绝不会以寻常臣子对待。如果杨将军的亲属有些微过犯,只要不是动摇国本,惑乱军心的大罪,一律可恕则恕,切不何寒了朝庭栋梁之心。属下铭记皇上训谕,感激皇上对臣下的体贴关怀之情,日夜在心。这一次杨副将的过失微不足道,属下是奉皇上旨意替他开脱。一来可以使朝中忠臣义士,莫不对我皇仁德之心感激涕零,二来属下初到军营,便打大将,实非吉兆。不想杨副将果然是人中英杰,忠正耿直。属下十分佩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