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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迈锡尼在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古代的大道从这里进入阿尔戈利斯平原。驻守大海附近,高踞山头,俯瞰整片平原大陆,加之位于一条深谷边缘,地势易守难攻。

今日幸存的迈锡尼是一片废墟,无法看出当日的辉煌。宫殿城墙内几乎没有任何齐腰高的东西保留下来,从山下向山上眺望,只能看到一圈圈残垣沿山而上,碎石城墙,低矮残破,盘旋在蓝天之下,绕成山的腰封护甲。风猎猎吹过青草,荒原一片寂静。偶尔的游人散落在断墙四面,身影被石堆遮挡,时隐时现。细弱无忧的青草迎着阳光摇摆,它们并不认识废墟,废墟已经沉睡了3200年。

只有从远处眺望,才能看见黑色斗篷露出风中的一角。

迈锡尼文明在古希腊传说中是英雄时代的尾声。在柏拉图描述的古代史中,人类经历过几个时代:黄金、白银、青铜、英雄和黑铁。黄金时代的人无忧无虑,不会衰老,死后成为仁慈的守护神;白银时代之人娇生惯养,无法控制感情,消失后成为漫游的魔鬼;青铜时代的人残忍粗暴,相互厮杀,高大又可怕,死后堕入阴森的冥府;英雄时代之人就是传说中的迈锡尼英雄,他们半人半神,高尚公正,勇武有力,死后被宙斯送往极乐岛;黑铁时代之人则堕落庸俗,为生活苦恼,相互敌视,靠欺骗横行于大地。

迈锡尼的英雄们处在英雄时代,自那之后直到我们今天都属于黑铁时代。黑铁时代的人朝生暮死,不能和伟大史诗中描述的英雄相提并论。英雄时代的人为了荣耀而活。他们光荣地战斗,光荣地死。

迈锡尼的英雄在青铜时代末尾发动了一场载入史册的战争。他们远赴重洋,攻打亚细亚的城邦特洛伊。这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也是英雄最后的绝唱。按古希腊的传说,特洛伊战争是注定的劫难。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被三位女神邀请为仲裁,仲裁金苹果的归属,他将金苹果指给了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她便将人间最美的女子海伦送给他作为答谢。另两位女神赫拉和雅典娜没有拿到金苹果,心中怨怒,从此成为特洛伊的敌人。美女海伦是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的弟弟的妻子,迈锡尼人不堪欺侮,号召全部希腊城邦,举大军攻打特洛伊,扬帆远航,由此开始十年浩劫。

这场战争持续了十年,以特洛伊的陷落画上句号。小亚细亚的荣光就此终结,而迈锡尼的辉煌也因此告终。阿伽门农作为迈锡尼国王,亲自指挥战争,十年不归,最终自己的国度面目全非。他手下最伟大的战士阿喀琉斯死在战场上,而足智多谋的奥德修斯流落在大海,经历无数险阻才回到家乡。特洛伊的王子赫克托耳在母亲和爱人的注视下被杀死在城垣下,祭司拉奥孔在最后的大火中被毒蛇缠身。特洛伊被烧毁,迈锡尼无数杰出的勇士一去不归。没有人获得幸福。当阿伽门农率军最终凯旋时,他面对的是物是人非。他死于宫墙之内,他的王朝沉入历史尘烟,成为后世可望而不可即的上古传奇。

【文明的衰落】

迈锡尼遗址在1874~1876年由德国人海恩利奇·施莱曼发现。他是古典日耳曼学者,白手起家的百万富翁,传奇式的业余考古学家,对知识充满兴趣的自学18种语言的商人。在19世纪考古学大兴旺的推动之下,施莱曼凭借直觉和对荷马史诗的准确理解在此挖掘,开启了这片不为人知的沉睡的世界。虽然希腊学者之前已经发掘了宏伟的狮子门,但施莱曼发现的富人墓葬才给这片土地重要的确认。

富人墓葬是遗址城墙外山坡较靠下方的两座墓葬。参观的游人先到这里,再随山路拾级而上。从烈日下的一道窄门可以进入阿伽门农墓,墓葬得名于著名的黄金面具,荷马史诗中称阿伽门农的国度为“富有黄金的迈锡尼”,而墓葬中的尸体正戴着金面具,以金片覆盖。墓穴高而森严,圆锥形的墓室,墙壁平整,巨大粗粝的石块向头顶倾斜,在顶上交于一点,逼人仰视,惊叹不已。墓穴空空如也,出土的文物已存放博物馆,此处只留下空旷的圆锥,黑暗庄严。即使不考虑其中的金银与财富,仅就这不凡的建筑技术本身,就足以令后人赞叹折服。

迈锡尼文明是伟大的宫殿文明,他们的宫殿修建与更早期的米诺斯文明相似——庞大复杂,在国王的房间之外层层环绕,由山顶一直延伸到山下,多种功能各异的房间集合起来,整个宫殿就是小山上一片复杂的建筑群,既可居住与交易,又可以战斗。迈锡尼文明战斗和宴会的习俗与商朝相似,同样有尚武好饮的习惯,同样有大规模修建的城池,同样的华美厚重的青铜器给两个以战斗著称的王朝无与伦比的豪华气度。

迈锡尼王朝统领希腊半岛数个世纪,后期似乎还侵入克里特岛的米诺斯文明。这里出过多位有名的国王,有各种传奇或罪恶的故事流传后世。阿伽门农是他们最后一位著名君主,他所在的时候是迈锡尼最强盛的时候,他在班师之后迅速从顶峰跌落,死于自己的宫殿,给强盛的王朝画上了突兀的休止。按照人们的考证,迈锡尼文明在12世纪之后就迅速衰落,具体的原因并不清楚,有可能是遥远的外族侵入,有可能是内部社会斗争,总之是在漫长的衰落之后进入了黑暗时代。

英雄时代此后渐渐消亡。

【荷马为我们展示的】

今天我们对迈锡尼的了解,除了考古器物和原始文字记载,绝大部分都来自于荷马史诗,它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叙事长诗。我们对迈锡尼的想象都来自史诗的记载。

在奥德修斯航行的路上,我们跟着他来到途经的王国,看到那个时代的人们用黄金装点器具和宫室,有精细的编织、招待客人用美酒和银座。那些生动而朴素的描写,比任何课本都更让我们走进历史。诗是历史永恒的光。

荷马史诗记录了特洛伊战争和迈锡尼文明最后的光华。荷马诞生于黑暗时代结束之后的曙光。在他生活的时代,上古传奇是诗人们最喜欢的题材。荷马史诗不是唯一一部记录英雄传说的诗作,但它是那个年代最杰出的诗作。在黑暗时代中,人们没有书写的文字,只有口传的历史通过背诵延续,按照规则谱成适合记忆的诗作。盲眼诗人记忆超群,走街串巷,抱一把原始的拨弦琴,吟诵远古历史,引人入胜,使听众扼腕叹息、潸然泪下。史诗是黑暗时代的人们对上古的怀念,是不能及的追溯和敬仰。

荷马是盲眼诗人的顶峰。荷马史诗不只是在历史中伟大,即便以今日的眼光看来,仍然是一部伟大的史诗。

荷马史诗分为《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两部,它们并没有叙述特洛伊整整十年的漫长战争,而是只取了两个片段:阿喀琉斯为友报仇和奥德修斯历险回家。

故事从阿喀琉斯与阿伽门农的争吵开始。阿喀琉斯将阿伽门农夺来的一个侍女送还她的父亲,阿伽门农因而夺了阿喀琉斯的侍女,阿喀琉斯一怒之下拒绝参加战斗,任外面的世界杀得昏天黑地,他只是一个人坐在海边的船上,愤怒并忧愁。战场上形势大起大落,两边都有最杰出的勇士,阿喀琉斯不在,特洛伊人就在王子赫克托耳的带领下大开杀戒,占据上风。阿喀琉斯拒不出战,无论谁来劝说都加以拒绝。直到他最亲密的朋友帕特洛克洛斯穿着他的铠甲出战,在战场上被赫克托耳杀死,阿喀琉斯才在巨大的悲痛中重回战场,像发疯了一般展开自己的强大力量,追杀赫克托耳,为友报仇。长诗的结局是悲伤的葬礼,玫瑰色手指的黎明女神升上天空,特洛伊人在火堆边用美酒埋葬了赫克托耳。

特洛伊战争的结尾在《奥德赛》中用回忆讲出。最后的攻势由熟悉的特洛伊木马完成,迈锡尼人佯装失败,造一匹木马潜入城中,最后一把大火结束了特洛伊的命运。《奥德赛》则讲述了迈锡尼胜利之后,英雄之一奥德修斯回家的旅途。其他幸存的英雄都得以离开战场,穿越海洋,回到故乡,唯有他一人,尽管心念爱妻,但他却被女神卡吕普索看中,挽留他作丈夫,历经许久才终于允许他返回家乡。奥德修斯曾经得罪过海神波塞冬,大海展开惊涛骇浪,他在海中经历九死一生。经过十年鏖战和十年漂流,才得归返,奥德修斯的儿子已长大成人,一些求婚者每日聚集在奥德修斯家中,希望赢取他的妻子,连同他富足的家产。他的儿子不堪其扰,立志要远行,踏上寻找父亲的旅途。最终奥德修斯经历海妖、巨人、神女、悬崖峭壁和波涛的阻隔,终于回到家乡,一家人团圆。

在这两段故事中,前因后果和数百位英雄与众神悉数登场,结构精致,场面恢弘壮阔,读了让人心潮澎湃。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阿喀琉斯与赫克托耳的大战,从阿喀琉斯听到好友的死讯开始,到特洛伊的老国王亲自为儿子下葬结束,深沉而激烈,从悲痛始,到悲痛终。荷马史诗最精巧的地方在于结构安排。大战十年,有太多事件值得叙述,如果是一般作者,可能从头到尾流水讲述,冗长而粗浅。然而荷马只写了第十年中51天的事情,其间夹杂着回忆和评述,短促而集中。奥德修斯的旅程更是安排巧妙,画面从众神到奥德修斯的家,再从众神到奥德修斯本人,众多情节由许多人分别讲出,既不重复,又连贯如一。

荷马史诗以六步抑扬格写成,以古希腊语言读起来,韵脚和节奏都很美,极适合吟唱,其中有一些固定的短语修饰,例如捷足的阿喀琉斯、足智多谋的奥德修斯,大概是当时时代的习惯,同时也是为了吟唱的节奏考虑。

荷马史诗的优美、精湛和气度拿到今天都堪称杰作,它写一个场面,能写出情感表达。18世纪批评家莱辛为之写了著名的《拉奥孔》,加以盛赞。这本小册子区分了诗的艺术和画的艺术,即时间艺术和空间艺术。画的静态可以允许细节的描摹,而诗的动态不允许这样的停留,诗总是要用动作来推动,用动作来写细节。荷马写一部车,是用神的动作写它每个零件的装配;写一面盾,则用盾上每个故事的动态来书写。这种技巧,这种从流动的韵律中达到精细的能力,除了荷马很少有人能做到。《拉奥孔》写于荷马史诗之后两千六百余年,是一本薄薄的极有针对性的小册子,它在18世纪的启蒙和狂飙突进中开创美学的先河。这是荷马跨越时空的召唤。

一个文明对历史的讲述总包含它自身的信念、它的意图。商朝和迈锡尼的宴饮文化很像,最终青铜文明的衰落也很像。只是衰落之后的命运却大相径庭。希腊的诗人遥望着宴饮时代,赞颂古人的豪迈。周朝哲人却反对前人的作风,从一开始就禁酒、立法。在商朝之后,中国经历了更有秩序的周朝。周代开创的礼法否定了商朝,禁止了宴饮,压低了武士,并启动了后世每个朝代遵从的传统美德。这是我们与欧洲分岔的开端。

在阳光里,迈锡尼遗址看不出任何曾经的金银华美。壮丽固然壮丽,但更多的是与高山深谷相连的苍凉的壮丽。石块垒起高墙的基座,碎石混合沙土铸成宫室的围墙,山下是蓄水池、绵延的民居和防御工事,山顶是宽阔的宫殿旧址,一座小小的博物馆在小路尽头。所有的一切都在废弃中显得空空荡荡。

在这样的遗址上游览,没有太多节目,只有忽隐忽现的风声。树木不多,从山谷望下去,一片开阔。四下静寂无声,宛如旷野。只有偶尔听到喧嚣回头,或仰望时不小心被阳光刺了眼睛,才突然有那么一瞬看到了佩长剑的战士如幻影穿梭,举杯豪饮,衣袍滑过墙角。幻影转瞬即逝,只留空寂的残墙。如今已没有英雄、没有英雄物件、没有英雄凯旋的金碧辉煌。所有一切都在尘土中死去,所有一切都只在诗中存活。

阳光下,迈锡尼竟是如此安详。

【旅游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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