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还记得去年立冬那日,沈溪芷提起过沈淮竹要辞官云游。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她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淮竹。
萧棠请沈淮竹到了行宫别院,让丫鬟引着他先去偏院的盥洗室洗漱更衣,她回到堂上,让人去唤之前在山上做探哨的阿福。
阿福立在堂下仔细回想着:“学士是被朱啸虎的大女儿朱赛花掳到山上去的。”
萧棠有些诧异:“虏……上去的?”
“是,属下记得当时山上的人叫他清奴,是朱赛花起的名。”
“至于那朱赛花,她长得挺……”阿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道,“跟她爹不像父女,倒像双生。”
萧棠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她难以想象一个酷似朱啸虎的女人抱着沈淮竹霸王硬上弓的模样,光是想着便让人头皮发麻。
“那朱赛花和他父亲一样重色,不过,她……她不仅重男色也重女色!她屋内设有私狱,里面都是她圈养起来的男人女人,模样一个赛一个的出挑,她那调教手段又素来狠辣,经她手调教出来的被山上的人称为一等货,一般人碰不了,都会被卖到各处的楚楼南馆里。”
“不过,”那阿福面上带着些不忍,“她下手狠,屋内隔三差五就要抬出一两个人,都被她折磨地不成样子。”
萧棠听到此,面色也不大好,道:“那朱赛花呢?”
阿福面上浮出愧意,道:“不知道。”
“不知道?”萧棠脸色沉了下来。
阿福见萧棠面色不对,忙跪地请罪道:“这几日是朱赛花下山采花日,到山下物色调教的新雏儿,段将军攻上山时,朱赛花应该就在附近,听到风声就跑走了。”
萧棠抿唇没有说话。
这是掌控之外的变数,段信他们也确实没办法。
当初他们上山的目的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自是不能因为等一个朱赛花而耽误整个计划。
不过现在山寨覆灭,朱赛花孤身一人也没了作恶的底气,定是逃不了多久。
萧棠面色稍缓,看着阿福,道:“起来吧。”
她顿了顿,道:“一会儿告诉段信,让人沿途粘贴悬赏告示,这种残忍恶劣之人绝对不能逍遥法外。”
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细软的声音:“殿下,有客至。”
萧棠知道是沈淮竹,便让阿福先下去,亲自起身相迎。
沈淮竹提袍进了屋内。
他换了一身朱青宽袖长袍,面上的泥垢已经清洗干净,远远瞧去,倒像是寒山云雾间挺立的青松。
萧棠恭敬地行了学生礼,道:“先生。”
当年萧棠在崇文馆受学,虽说时间不长,但到底也是奉了束修六礼,大昭向来尊师重道,按照规矩礼节来说,萧棠虽贵为太子妃,但到底不能废了礼。
沈淮竹侧身避开礼,抬手道:“太子殿下安好。”
萧棠颔首,引着沈淮竹入座。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划过沈淮竹的脖间,虽然那里领口系得很紧,但是萧棠还是从那白皙的脖颈处看到了几道红痕。
萧棠没有主动去问沈淮竹在山上遇到了什么事,问道:“此次机缘巧合遇到先生,倒是让我未曾想到,年前我听闻先生前去云游,现下可结束了?”
沈淮竹面色如常,淡声道:“已经结束了,只是返程时滞留在了关泽道。”
萧棠了然,道:“关泽道匪寇丛生,先生孤身一人,难免会遇到不测。”
沈淮竹抬起眼眸,微微一笑,道:“此次殿下亲率将士平定匪患,为民除害,此乃功德无量。”
萧棠默了片刻,缓缓端起一旁地茶碗,轻声道:“此次本宫是替太子殿下前往关泽道护送军粮,不曾想关泽道节使向本宫借兵剿匪,本宫在此借住,见匪寇欺压百姓,心有不忍,借兵相助而已。”
她换了自称,便是以太子妃的身份提醒沈淮竹,此事即便是传到了夏阳,也定是以这种说法传去,她不可能独揽其功。
沈淮竹神色泰然,淡淡颔首道:“原来如此,殿下慈悲。”
萧棠搁了茶碗,默不作声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