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拳打在凯特脸上。
“噢!”凯特大声惊呼。她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又震惊又痛苦,但她没摔倒。
托尼拖着步子向前,自己都摇摇欲坠。他本意是好的,但醉得太厉害了,根本帮不上忙。他那一拳打得是很有力,但打偏了。不过萨德也是醉醺醺的,没能闪开,那一拳狠狠打在他厚实的肩膀上。他的回击同样笨拙,但更加有力。托尼摔到地上,昏了过去。
“你好大的胆子!”凯特尖叫着,冲向前去,虽然她也不知道该拿这种畜生怎么办。不过她无需担心。韦恩跨步向前,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打在了萨德的下巴上。肌肉男向后打了个趔趄,撞到一张桌子上。玻璃杯、烟灰缸——甚至还有椅子——都飞了出去。萨德尴尬地摔了个四脚朝天。韦恩无情地把他给打晕了。
“你还好吗?”韦恩礼貌地问道,走到凯特身边帮她。
凯特眨眨眼,盯着那只被迫进入睡眠的野兽。她没事,也如是回答。
“谢谢你。”她答道,又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补充道:“也许不是所有的肌肉男都是坏人……”
韦恩咧嘴一笑,然后转身宣告:“最终得到了一句好话!听到了吗丽萨……?”
但丽萨已经走了。她早就漠不关心地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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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现在告诉他吗?”第二天在餐厅的走廊上,韦恩兴奋地紧跟丽萨身后,“你要告诉他吗?”
“不。”
“为什么不?”他抱怨道,“你早晚都得说。”
“我知道。”
“你觉得他听了之后会怎么办?”
“希望他以后就不来了。”丽萨随口回答。
“所以你会去告诉他吗?”
“韦恩,你能不能闭嘴?”她终于不耐烦了。好像她心情还不够糟糕似的——再加上宿醉——现在还得应付韦恩的骚扰,即使他不再表现得像一只在拱她腿的狗。并不是说她希望他如同往常拱她的腿,但……反正,他一反常态还是让她有点受伤。
“总之,你得告诉他,”韦恩继续说道,“他刚刚盛了第29盘。”
“好,好……”
丽萨想在围裙里掏支票——然后在心里咒骂。她忘了她再也穿不上自己的围裙了。就在今天早上,她的腰已经胖到系不上围裙的绳子。谁听过这种事情?她这个月以来越来越胖,但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她简直腰围暴涨。她现在就像一只海象,再也穿不上自己的任何一件衣物,被迫去找到凯特最大号的裙子,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塞进里边。这条喇叭裙并不适合工作,但至少它是黑色的,和她工装裤的原色一样。
她扮了个鬼脸,从柜台里抓起账单,摇摇摆摆地走过餐区。韦恩躲在角落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一双大手挤压着柠檬,金色的果汁滴到一堆食物上。一道果汁从水果射到丽萨的——凯特的——裙子上。她室友会很狂怒的。丽萨只是盯着,她已经被生活打压得不再在乎了。她内心充满了紧张和恐惧,被酸酸的果汁溅到衣服好像正合适。阿诺先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
“你的账单,阿诺先生。”她说道。她扫视了一番那张黏湿的堆满了虾骸的桌布,想找一块干净的地方,但没找到。不过她早已习惯眼前的景象,她把塞到一个堆满破碎柠檬的盘子下面,“当然,不急。”
白发老人的动作被打断,他抬起头来,眼神迅速扫过她粗壮的大腿和笨重的腰。丽萨移开视线。
“谢谢你,丽萨。”他真诚地说道。他一向单调的声音里多了一些友善,说到她名字时加重了语气。他嘴上沾着污渍,亲切地微笑着,在他身上一点也没有那个暴力吃虾狂的影子。
丽萨因自己的处境而沮丧不已,但对强加于她的怜悯更觉恶心。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提到体重。即使是韦恩也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话又说回来,他很可能只是忌惮凯特。
“在这儿。”他说着去拿自己的钱包,在宽大的椅子上转动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他简直憔悴得要死。这么说是因为他甚至在他的腰带上新打了一个孔,这样才能系紧。到底是怎么回事?两周以前,他的腰围还大到几乎坐不进带有扶手的椅子!他笨拙地摸索了一阵,皱起眉头。“对不起,丽萨,我好像忘带钱包了。”
“没问题,”她回答,“别担心。你已经在我们这吃了一个月的自助餐,一顿算得了什么。你是个很好的顾客。”
他笑起来,慷慨地露出他不大均匀的牙齿。“是29天半,准确来说,”他纠正道,“一个完整的阴历月。”
“对,”丽萨耸耸肩说道,“当然。反正你不用担心。”
她知道自己得做什么,还是很紧张。怎么把消息告知他?该怎么跟他说明天就没有虾了?他会不会崩溃?他是会生气,还是会耸耸肩离开?可她为什么要在乎这一点?好像她自己问题还不够多似的!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个?丽萨讨厌与人起冲突。
“对了,阿诺先生——”她最终开始要讲,但被他打断了。
“丽萨,你一直都对我很照顾,比你的前任们要贴心得多,在前几个……”
那天的第一次,他们目光相遇。他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才把话说完:“……阴历月。”
“这是我的工作。”
“不,真的。”他郑重其事地继续说道,一时竟忘了他的虾。丽萨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一时忘了他的虾!“不要以为我不明白。我非常明白的。我来得很晚,你很烦我,让你不得不在这儿待得越来越晚。但你还是对我微笑,虽然你感觉到被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