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的穆清清甚至还不太会换手抱娃,她小心翼翼把娃娃送了出去。赵弈虽然拧着眉峰,好歹没有放弃的念头,同样笨拙地把孩子接过……
孰料小崽子刚被赵弈接手,小脸一抖两眼汪汪,哇一声竟嚎啕起来。
众人被他的哭声吓了一跳,赵弈险些没接稳,穆清清吓得赶紧伸手去托,在场只有太子笑不可支:“原来不是只有我被嫌弃,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懂得什么是温香软玉,皇姐这怕不是要养出个风流浪子。”
“什么浪子不浪子,他若是敢四处风流,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长公主闻声赶至,听见这话横眉竖眼:“你们两个硬绑绑的臭男人,还不许我儿子挑香软的枕,有本事别讨媳妇,晚上去睡石头得了。”
普天之下也就长公主敢这般呛声,就连太子也不敢招惹:“说笑、说笑。你儿子大智若愚,将来必定能成一方才干。”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在骂人。”长公主嘀咕,见儿子还稳稳捧在赵弈手中,惊奇地‘咦’了一声,才发现下面有穆清清在托着,两人四手肩碰肩护着怀里打奶嗝的小崽子,乍一眼看颇有夫妻相,还挺登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长公主心中暗唾见鬼的夫妻相,人家姑娘可是许了人家的。
“我来吧。”她把儿子接回去,好让两人分别松开。
如释重负的穆清清与赵弈听见耳边放松的吁息,低眉抬首互对一眼,赵弈率先别开双眼,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又转回来直面她。
穆清清羽睫轻动,似也想起一件事。
这厢长公主美滋滋地收下太子送来的大礼,笑着拜谢远在皇宫的帝后:“几位殿下都齐了,吩咐下去可以开宴。”
此时偌大的厅室已经聚满了人。长公主府宴宾,来人皆是京城有头有脸的权贵,最瞩目的却要属当今圣上的几位皇子。
今上子嗣众多,太子之上还有两位兄长均已封王建府,之下还有七八个皇子皆由不同嫔妃所出。托今春原定大婚的太子之福,除了封地偏远的恭王以及年纪太轻的皇子公主,今日公主府上广聚一众皇子,场面堪比年末宫宴稀罕热闹。
靖王封地就在京畿以东极为丰沃的平江郡,去岁其生母徐贵妃患疾,圣上特许他入京侍疾。只不过这一回就不走了,对外宣称等着喝一口太子喜酒,可谁不知徐贵妃的外家势力雄厚,排行老二的靖王擅钻权术,若非少了个嫡出的名份,太子之位未必落在当今这位的头上。
除了靖王以外,五皇子的生母外家亦不容小觑,七皇子的母妃正值盛宠。当今圣上身骨硬朗,众位皇子及其背后的势力并不安份,都在虎视眈眈储君之位。
但在人前,谁都不会主动撕破兄友弟恭的那层纸。
宣布开宴之前,穆清清提前进入宴厅找到母亲叶氏。叶氏正与其他夫人谈笑风声,瞧见是她顺口就问:“见到人了?事情顺利吗?”
穆清清摇头,叶氏古怪道:“方才我分明听见裴家小姐说她哥接了下仆的字条出去了,难道不是你?”
穆清清微怔:“不是我。”
叶氏皱眉,拉过穆清清小声道:“我听说今日沈家那姑娘也来了,会不会是她把成绎叫出去?”
穆清清有些意外,叶氏急躁道:“你快出去找找,找不着就多问下人。别是还没成亲,丈夫就被外头的小贱胚子给勾走了,丢不丢人?”
穆清清抿着下唇,被叶氏推着往外走。
出来之时,厅内扬起一声声恭维,似乎长公主领着太子和四皇子到场了。但这些都与她无关,穆清清抬头看了眼天色,垂首静立,过一会儿才动身去找下仆问路。
穆清清连续打听了好几个人,终于有人瞧见裴公子疑似往前面翠竹林去了。
翠竹林离汀雨轩不远,一条鹅卵石径就能直通。
沿路竹节青翠,轻风拂面,带起一丝淡淡的竹香。穆清清循路而来,听说竹林围起一片开阔的坪地,坪地中屹起一座清幽小亭。往时驸马与公主闲来无事,会在此处小酌一杯,吟诗作赋。
远离喧嚣,竹香缭绕,即便没有诗也没有酒,也挺醉人。
穆清清依稀从簇簇翠竹间分辨出一座角亭的轮廓,亭中有人。
一阵风起,竹叶簌簌,她的步伐太轻,被沙沙叶响所掩盖,亭中人根本没有发现。他的注意力太过集中,不知不觉无视了身外的一切。
穆清清一眼认出那是裴成绎。
长身鹤立,站如青松。低垂的侧面如玉,掩映在一片翠绿之间。安静端雅,却少了几分鲜活的温度。唯有那道凝在某一处的视线,令他慢慢褪下人前的伪装,逐渐聚起鲜为人知的暖光。
亭中石桌前坐着一名黄裳少女,环枕双臂睡了过去。她对外间一无所知,外界的恶意也再伤害不了她。
只是凝在眼角未来得及拭去的泪花令人心碎,让身边那道挺直的腰背微微弯低,但很快在意动之前克制住自己,改用掌心轻轻抚过她的发旋,试图以这样隐忍的方式对内心告以慰藉。
穆清清目睹了这一切。
从背面看,白皙耳后颈半掩在柔软的青丝之下,低垂的弧度显出她的脆弱与落寞。
无声立在她身后的赵弈眸光暗沉,戾色中揉杂着不为人知的怒火与疼惜,他最终选择了出手去将穆清清拉回来,试图用这个发泄般的动作狠狠打破眼前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