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随着穆俊卿的声音响起,元滢滢展开帘帐,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北郡。
此处汇聚着从举国上下奔赴而来的秀女们,各色马车在街道缓缓行驶着。
一到了歇脚点,立即有男子走至穆俊卿身旁。他看着穆俊卿草草包扎的手臂,语带惊讶:“大人如何伤着了?”
穆俊卿与他低声言语几句,男子眉峰紧皱,便将穆俊卿径直拉走。
穆俊卿回首望去,语气淡淡:“我还有护送秀女的差事没做。”
男子气恼道:“大人明知,这算什么正经的差事。不过是摄政王不满大人,特意寻来的羞辱法子。如今,人已经送至北郡,摄政王便是有多少气愤,也该尽数解了。大人该关心的,是自己身上的伤势。至于那群秀女,我命旁人来送便可。”
手臂上缠绕的布料散开,灰色外袍已被血迹浸透,显然这伤势,未曾得到最好的处置。
男子见穆俊卿犹豫,继续道:“大人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思虑皇上。自从大人走后,皇上在宫中更是孤立无援……”
闻言,穆俊卿这才颔首同意,但他要男子寻一个行为妥帖、办事沉稳之人,来护送这群秀女。
元滢滢下车小逛,重新返回马车时,却发现穆俊卿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性情沉闷的车夫。元滢滢开口询问穆俊卿的去向,车夫却一问摇头三不知。
元滢滢捏紧手中热腾腾的糖饼,想着她特意挑选了两个,便是要同穆俊卿分食。不曾想,她心中惦记着穆俊卿,但对方却一声不吭地便走掉了。元滢滢抿紧唇瓣,想要丢掉多出来的糖饼,又觉得可惜。思来想去,元滢滢便将糖饼塞进新车夫手中。
那车夫垂着脑袋,接到糖饼连句道谢的言语都不知道说。元滢滢并不在意,在她心中,将糖饼给了谁,已是无关紧要之事。
但元滢滢并没有坐上马车,北郡郡守派人来接秀女们,并告诉她们,后日便要进行第一轮择选。到时,落选者便止步于北郡,再不用往皇城去。
郡守特意准备的院落,用来安置各位秀女。庭院宽阔雅致,床榻上铺的被褥皆是上好的丝绸料子。如同元滢滢一般,从仙姝县之类的小地方而来的秀女,见了如此住所,自然十分满意。但秀女之中,有见多识广者,瞧不上郡守准备的小院,便发出了两三声抱怨。
元滢滢听见吵闹声音,便循声走出,她与方寒月面面相觑。方寒月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元滢滢并不理会她,只是脚步匆匆,朝着吵闹声音而去。
此处已经聚集了数十名秀女,个个模样端正,将视线投向正中间的桃红衣裙秀女。
那秀女眼眸含泪,神情分外委屈。
“我打小用的,便是顶好的苏绣。这房间里备着的,不知是从哪里翻找出的、无名无姓的丝绸布料。我不过是浅浅碰了下,身子便觉得难受,要你们换成苏绣。可你们却百般推拒,可是在心中觉得,我定然入不得皇城,奈何不了你们。”
郡守府上的小厮,顿时冷汗涔涔,只说不敢。
那秀女闻言,怒气丝毫未曾消散,反而柳眉深蹙:“不敢?那便将被褥换掉,不然我身上起了疹子,择选那日,如何能过得去?”
“这……小姐恕罪。众秀女用的被褥,都是统一分配,其余秀女都用的此等料子,若是给小姐换了,旁人便该不满了。”
那秀女用帕子擦拭着眼角清泪,望着一身月白色长裙,身形高挑的女子说道:“卓君姐姐,你难道会因为我用了苏绣,便心中忿忿吗?”
在众人之中,桃红秀女只觉得许卓君的身份地位,比她高上许多。而且许卓君生得模样清冷,入选是板上钉钉之事。因此,桃红秀女这些时日,总是缠在许卓君身侧。许卓君不曾驱赶于她,桃红秀女便觉得自己同许卓君有了交情。
若是许卓君能开口,为自己讲话,今日这被褥是无论如何都会换得了。
但许卓君只是凤眸轻扫,神态冷冷,语气尽显疏离:“与我何干。”
闻言,桃红秀女顿时涨红了脸颊。她自以为这些时日的亲近,会让许卓君为她说上一两句话。却未曾想到,许卓君如此不留情面。
许卓君说罢,便转身离开,身姿高冷,望之便觉无法亲近。
桃红秀女只觉得脸颊都被扯破,被人扔到地面踩踏。若是方才,她做哭泣状,还是真真假假,想要借此威胁郡守府的人。如今,桃红秀女眼角的清泪,便显出几分真切了。
秀女中走出一个体态纤细女子,她从袖口中摸出一枚银锭,交到面色为难的小厮手中,轻声道:“不过是一件小事,何苦闹得如此。我知郡守府有规矩,你是按照规矩行事,不该叫你为难。只是这位妹妹身子特殊,你可能帮忙,在府外买一整套新的苏绣被褥来。”
整套被褥,自然用不到许多银钱。小厮心领神会,便知这剩下的银钱,是给他的打赏。若是给秀女们单独换被褥,定然会招惹不满。但是秀女私下里购置,便显得名正言顺,任凭是谁,也不能说些什么。
小厮顿时轻舒一口气,满口应下。
桃红秀女转悲为喜,询问着女子名讳。
“我姓陈,名唤梦书。此等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妹妹无需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