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他死,就带他走!”刘秀冲着周围的严氏亲兵大喝了一声,策马绕过严尤,一槊砸断了莽军的帅旗。
“竖子,杀我,否则我必杀汝!”严尤艰难地从马辈上抬起头,冲着刘秀大声叫嚣。
他成名于战场,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他坚信有教无类,平生指点过青年后进无数,今天死在自己曾经的学生手里,虽死犹荣。
“太师,您该回家享清福了!”邓奉叹了口气,从他身边冲过,用长槊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坐骑屁股。
可怜的战马疼得大声悲鸣,撒开四蹄,拖着严尤快速去远。几名亲兵发现刘秀和邓奉居然不肯杀自家主帅,个个喜出望外,凑上前,簇拥着严尤迅速撤离战场。
”停下,停下!老夫若是今日走了,回去后如何面对陛下!”严尤的胡须,已经被他自己的血染红,挣扎着回头,大声咆哮。
亲兵们对他的咆哮声,充耳不闻。用战马夹着他的战马,继续向远处逃命。唯恐走得慢了,有义军将领不听刘秀号令,追上来将大伙赶尽杀绝。
“停下,停下,老夫,老夫这样走了,如何对得起弟兄们!”严尤又吐了一口血,继续大叫。
周围的亲兵们,继续选择装聋作哑,只管继续挟裹着他高速远遁。而在他身后,大批大批临时拼凑起来的莽军,相继丢下兵器,匍匐在地,人数不到他们十分之一的汉军祈求饶命。
“停下,停下。新郑若失,洛阳肯定不保。洛阳若是不保,长安危在旦夕!”严尤没有勇气回头再看麾下弟兄们竞相投降的惨状,流着泪,大声叫嚷。
还是没亲兵肯响应他的号召,即便大伙承认他的话占尽了道理。
大新朝早就该亡了,停下来的人,只是为它殉葬而已,不可能改变这一结果。而太师严尤,却曾经东征高句丽,北讨匈奴,这辈子有功无过,且不受王莽信任,何必非要去尽那份愚忠。
“爹,不要固执了,咱们停下,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长子严盛纵马从侧面冲到,恰好听到自家父亲的叫嚷。摇了摇头,含着泪劝告,“军心,民心,都在刘秀那边。咱们,咱们不回去,弟兄们还可以投降活命。咱们回去,弟兄们唯有战死!“
“这?”严尤的身体晃了晃,艰难地转头,看上周围的亲信。
连兵带将,只剩下自家儿子严盛,亲传弟子陈茂,以及不到五十亲兵。并且大多数身上都带着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将士跟上来。
再往远看,本应该根苗茁壮的田间地头,此刻却只稀拉拉的长着几株狗尾巴草似的麦子在滥竽充数。几具骨瘦如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干涸的河床上,不是自己手下的兵,而是背井离乡逃荒至此的流民。上百只乌鸦,围着尸体跳来跳去,仿佛正在参加一场人肉盛宴。
“哇”的一声,他最后喷了一口血,从马背上坠了下去,宁愿从此长眠不醒。
“噗——”刘秀迎面一槊刺下,鲜血立即从敌将的喉管处喷涌而出。对手无法惨叫,只能惊恐而又痛苦的睁大眼睛,双手徒劳捂住脖颈,一头栽落于马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龙吟般的号角声再度响了起来,两千汉军迅速分成数路,如捕猎的狮子般,将二十五倍于己莽军分割,包围,然后逼着他们放下武器,蹲在地上,等待俘虏。
发现主将已经消失,莽军的抵抗迅速减弱,但四万多人,俘虏起来并不轻松。刘秀带着弟兄们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将莽军的残兵败将梳理甄别完毕,然后又花了一个时辰将后者打散重编,当做民壮,扛起缴获的兵器和辎重,浩浩荡荡赶往新郑。
等打下新郑,就可以直扑洛阳。拿下洛阳,就等同于扼住了崤函古道的入口。然后,东征军就可以掉头向西,打进长安,捉住王莽!
再往后,自己坐镇洛阳、大哥虎踞长安,谁还敢再对兄弟两个起什么恶念?刘玄即便阴险,王匡即便再跋扈,也需要仔细想一想,惹急了大哥之后,会出现什么后果!
“大哥,无论你想做皇帝,还是想做周公,我都是你的左膀右臂!”刘秀扭头西顾,豪情万丈。“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说我是小刘仲!”
昔日兄弟相处时的一幕幕,迅速浮现在他眼前,长安路上,万镡家中,舂陵举事,宛城墙下,还有那一晚兄弟长谈,刘秀越回忆往事,就越感激大哥刘縯。
所谓长兄如父,恐怕说得就是大哥。在父亲去后,是大哥独立撑起了整个家,是大哥,让自己和姐姐、二哥,都不用去面对世间风雨。
“的的,的的,的的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远处传了过来,几名斥候上前拦截,却不知道他听马背上的信使说了什么话,紧跟着,也调转马头,朝着汉军的帅旗飞奔。
“怎么回事!”刘秀心脏一紧,本能地大声询问。
“大司徒,大司徒他,被刘玄和王匡两个联手给害死了!”筋疲力尽的信使哭喊着向刘秀汇报,随即,身体一晃,从马背上直坠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