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交给我!……把它交给我!……”大家一望到彼得,才明白原来是他在说话。
他脸红得发紫,眼睛圆得像只猫头鹰。他抓着金色的螺旋形木杆,那华盖便摇摆起来了……
可是索菲娅只稍稍停了一停,既没回过头来望一望,也没露出一点难色,彼得继继续续地、粗声厉气地说,让全教堂的人都听得到:“伊凡不去,我去。你回家好了。把圣像交给我。这不是女人家的事。我不允许这样做!”索菲娅抬起眼睛,用甜蜜的声音说道:“唱诗班歌手们,唱那伟大的出埃及歌吧!”
于是她移步下来,慢慢地从一排排领主的身边走过,她身量矮小,服饰豪华。彼得伸长脖子,望着她的背影。伊凡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姐姐走下来,小声说:“得啦,彼得鲁沙,跟她和好吧。……你们吵什么,争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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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除摄政王(1)
原先那种萎靡不振的生活已经结束了。彼得从佩列亚斯拉夫湖回来,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前的种种娱乐,现在提都不提了。喀山圣母节那天,彼得回到宫里,愤怒得发疯,喝了圣水才算平静下来。现在,他最信任的大臣是列夫·基里洛维奇和鲍里斯·戈利琴。他常常跟他们关在一间屋子里小声儿商量。游戏兵团士兵们的给养已经增加了,还发给了他们新的皮带和手套。不带十几名武装的侍臣,彼得决不到庭院或是田野里去,而且他仿佛随时都会回头来望望,好像不信任他们似的,他对每个人总是打量得很仔细。那一天,沃尔科夫跨上马背的时候,彼得就从窗口里喊道:“要是索菲娅问起我,你一句也不可说。……就是他们把你吊在拷问架上,你也一句不要说……”
沃尔科夫向空荡荡的广场扫了一眼,便小跑起来了。“停住,停住!”黑暗中有人凌厉地吆喝着。一个大个儿的射击军一边跑过去,一边从肩膀上卸下了火绳枪。“你上哪儿去?”他一把抓住了马勒。
“小心点儿,我是皇帝的侍臣……”
那射击军把两个指头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于是另外五个射击军跑过来了,问:“他是哪一个?”“侍臣吗?”“是他自投罗网……”他们把他包围起来,带往哨房去。到那儿,就着篝火的亮光,沃尔科夫认出那个大儿的射击军是奥夫谢·勒若夫。奥夫谢仍然抓着马勒,说道:“喂,跑得快的,赶快去找尼基塔·格拉德基来……”
有两个人不太情愿地出去了。射击军的兵士从篝火旁边、从哨房前面的长凳上站起来,或是把薄席掀开,从大车里爬出来。聚拢了五十来个人。他们一声不响地站着,好像这件事跟他们毫不相干似的。沃尔科夫胆子大了:“你们干的不是好事,射击军弟兄们……你们难道都长着两个脑袋不成?我这是在送皇帝的圣旨。你们把我抓起来,这是拦劫,这是背叛……”
“住嘴!”奥夫谢挥了一下火绳枪。一个年老的射击军把他拦住了:“别碰他:他不能不服从命令。”
“就是这句话嘛,我不能不服从命令。我是皇帝的仆人。可你们是谁的仆人呢?小心点,射击军弟兄们,不要打算错了!霍万斯基得过宠,可是他落了个什么下场?你们也得过宠,可是红场上的记功碑到哪去了?你们的自由到哪去了?”“别胡扯,你这只*!”奥夫谢喝道。
“我着实替你们可惜。戈利琴把你们带到草原上,拉来拖去。你们难道还没受够吗?你们支持他、拥护他好啦,他会带你们去作第三次远征的。到时候,你们会挨门挨户去乞讨面包渣儿的。彼得皇帝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他害怕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你们也该害怕他呢。喂,射击军弟兄们,快别这样胡搅了!”
“嗨——!”有人狂暴地喊了一声,射击军士兵们都吓了一大跳。沃尔科夫嘶哑地哼了一下,举起一只胳膊,倒下去了。
原来尼基塔·格拉德基已经从后面跳到他的马上,一把揪住他颈脖。两个人一块儿滚在地下了,格拉德基把沃尔科夫翻过来,骑在他身上,揍他的嘴巴,打落了他的帽子,扯下了他的军刀。随后他一骨碌跳起身,哈哈大笑着。
“瞧,这是他的军刀。我也要把彼得皇帝跟这个一样扯下来!把他带克里姆林宫那儿去。”
射击军士兵把沃尔科夫拉起来,带他走下小丘。他们从库塔莫亚钟楼旁边走进了克里姆林宫。篝火在大门里燃着。好几百个射击军,有的靠住宫墙坐着,有的在地上躺着,有的在四处走动。他们把沃尔科夫拉过一条黑糊糊的走廊,推进一间点着长明灯的低矮的屋子。格拉德基到殿里去了。一个满脸皱纹的、温顺的士兵站在门口,他倚在一把长柄斧上,悄悄儿地说:“你别生气,你瞧,我们都没有办法嘛。要是上边下了命令,我们就打。这是饥饿的年头哪……我家里有14口人。我们本来还做点儿买卖,可是眼下,就靠他们给的那一点儿过日子。你别以为我们是反对彼得皇帝的。谁要来统治我们,谁就可以来统治——眼下就是这个样儿嘛……”索菲娅进来了,头上什么也没戴,穿着一件用黑貂皮镶边的、*绒外衣。她绷着脸在桌子边坐下了。跟在她后面的是长相漂亮的沙克洛维奇,他笑眯眯的,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穿着一件紫色的射击军长襟衣。他挨在她旁边坐下了。
翦除摄政王(2)
尼基塔·格拉德基,这个忠实的奴仆,有点儿傻头傻脑地,斜倚在门上,沙克洛维奇在翻弄着从沃尔科夫口袋里抄出来的那封彼得的信。
“公主殿下已经看过这封信了,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为什么这样半夜三更,急急忙忙地把它送来啊?”
“是个间谍。”索菲娅咬紧牙关说。
“我们很高兴跟你谈谈,皇帝的侍臣。彼得陛下圣躬康泰吗?太后福躬康泰吗?他们是不是打算跟我们一直生气下去?你还是回答一下的好,要不,我们要强迫你回答了……”
“我们要强迫你回答。”索菲娅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用一种阴沉的眼光瞅着他。
“游戏兵团的兵士是不是供应得很好了?他们还缺不缺什么东西?种种情况公主殿下都想知道呢。”沙克洛维奇盘问着。
“为什么你们在路上放了步哨?闹着玩儿,还是害怕什么人?给你们这样一弄,到莫斯科来,不久就要没有车马通行的大路了。你们还拦截粮食——这种做法难道是对的吗?”
沃尔科夫遵照彼得指示,耷拉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不说话是很可怕的。可是沙克洛维奇盘问得越是急躁,索菲娅的脸绷得越是吓人,他也就坚持得越是执拗。
在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过着懒散的生活,他已经积聚了很多的力量。他的心也变得热乎起来了:拷打我吧,来啊,拷打我吧!我什么也不会说。
假定这会儿沙克洛维奇拿着小刀扑过来,要一条条割下他背上的皮肉,他也会目中无人地、愉快地瞪住他的眼睛。想到这里,他仰起脑袋,目中无人地直瞪着他们。索菲娅的脸刷地白了,鼻孔煽动着。沙克洛维奇一下子跳起来,疯狂地跺脚:“你是要在拷问台上回答吗?”
“我没什么可以回答你们的,”沃尔科夫说,“你们自己去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吧,你们的射击军,护送你们去大概是足够的……”
沙克洛维奇用足劲,往他的心口上打一拳。
沃尔科夫喘了口气,直往后退,看见索菲娅从桌边站起来,怒气冲天的,胖乎乎的脸兀自在哆嗦。
“砍掉他的脑袋。”她嘶哑地说。
尼基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