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里落满了白雪,河流冻结成冰,毫无生机。
苏檀伫立园林中,肩上狐裘披风,已落满皑皑白雪。灯光渐渐暗了下去,只留下了一束停在他身上。
这干净的天地间,好似只有他一个人般寂寞。
他已经忘了写《惊梦》时,到底是怎样的黑夜,才让他生出无数可怖又惊惧的心思。钢琴声响起的时候,这冰天雪地间,像是叮咚碰撞的银铃,敲破了他周身的风雪。
“没有落花没有流水我没有合适的酒
没有唱词没有曲调我没有话想要说
没有年月没有尽头我没有海可以游
没有囹圄没有思绪我没有频率能被捕捉”
这一段主歌,只有他一个人唱。
像过去的十三年,只有他一个人走。在暴风雪里,扎下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雪掩埋。
舞台黑了下来。
另一束灯光亮起,夏壹一步一挪地缓缓登台,走到一处木桥上,停住脚步,双手上的水袖轻轻地甩了出去,在干冰造出的白雾里划出好看的弧度。
那一双好看的水袖仿佛划开了风雪,在结满冰霜的河面上划开了一条裂缝,春天,就这么来了。
他轻轻唱起:“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1
霎那,整个舞台亮起——流水潺潺,亭台楼阁点缀其间,芳草随微风摇晃,蝴蝶绕着花缱绻飞舞。那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天,苏檀身旁的枯木也开出了粉嫩的花蕊。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梦里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梦外芍药栏前惊破缱绻)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睡在生生死死不随人愿的梅边醒后酸酸楚楚任人痴怨在柳边)”2
夏壹唱着《牡丹亭》的戏词,而苏檀唱着《惊梦》的歌词,两首完全不同的旋律,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一个站在桥上,一个站在树旁。
一个初生牛犊横冲直撞,一个历经风霜伤痕累累。
一个高昂着宛若树头叽叽喳喳的百灵鸟,一个低沉着如水中轻轻游动的鱼。
一个露着欢喜,一个藏着心思。
苏檀望着夏壹,深情地望着他,只觉得四肢百骸被一股热血侵染,燃烧起漫天风雪,变成飘落的花瓣,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冰雪一起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