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天昏地暗,未及卯辰。灰蒙的黎明突然彤云密布,白雪飘飞。如当空棉花,轻轻飘洒,徐徐曳落。转眼之间,鹅毛般的大雪盖天急降,霎时天sè枯寒,唯余雪花占据着四野山峦之sè。乾坤状白,气息如霜。此时此景,此般大雪甚是难得一见。若非是天象奇变,川西从未有过六月飘雪的怪异之事。
千蛇山之巅,高处不胜寒。一阵大雪刚收,一座孤峰凌崖上,静端昂立着一个美貌的七尺少妇。那少妇身着一领单薄的黑衣罗裳,淡妆素宇,清芳伊人。只见她站立在孤峰上,看着从天而降的大雪痴痴凝神,静静无声。直至一片片稀落的雪花飘下山崖,落入深渊。她反复如此的看着雪花飘落,尽管是衣裳单薄,寒风凛冽。但她似乎从容不迫,忘却着寒冷,任雪花飘满着她那玉柳细丝一般的秀发上。咋眼一看,如同雕塑的伊人。也不知她是在赏雪,还是在这风雪之中寻求一种心境神怡。
遮莫半个时辰后,乾坤依旧如彩,千山翠明。北面的林海之中突然吹过一阵刮骨般的寒风,夹带残雪打来,将她迎面无情的吹掠而过,如刀似割。她终于受不了这寒风的侵袭,身子晃动了一下,口中发出寒冷的唏嘘。将身一晃之下,身上的残雪顿时尽数滑落。她凝望着东方缘边的一线滚初光微微一笑,玉指突然从腰间肋处抽出一把软绵绵的jīng雪弯刀。
那是一把奇异恐怖的钢刀。黑sè的刀柄浮耳上雕刻着一条极为凶恶的吐芯狂蟒,吐出一条三尺长的锐利刀锋。刀身颤抖之下,浑如是怒蟒出洞,杀气冷冷。
她手持这把黑蛇刀在望着残落淅沥的雪花一阵挥斩,刀光人影粘合一处,无神无息。如同瑶池仙女散花。没有人能说清是她的刀快还是影快,只让人看到她的刀锋游刃着全身,令人错觉。须臾之间,她收刀自回,那黑蛇刀也不知收回何处。不知何时,天空上原本稀落零散的雪片突然之间又密布而下,好似初时那般的大雪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原来是她适才挥刀斩雪,将上空飘零的雪花都分割成了两半,故此雪花又多了起来。她见雪花尽数围着自己飘落,嫣然一笑。伸出玉掌接住一片雪花,轻笑一声道:“好美的雪。”
这少妇名中便有雪,唤作叶千雪,又名叶无容。且先不说她是如何的身世艰辛,来历浮沉。只说这是这江湖险恶,国家乱度,致使一个原本天真花季的十五少女也做了飘零人。光yīn如箭,岁月似梭。十年漂泊江湖的chūn花秋月,早已掩盖了她曾经十五岁的纯容。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心中只是有过多的伤痛往事。每当回忆起那些流过的过去,任由她已经是经历沧桑痛苦的女人,却也忍不住的潸然噙泪。
“二娘,你的衣服在这。”后面大山的一处平地上,走来一个年不及三四的胖娃,双手紧抱一团貂裘呢绒披风,一步一探的沿着山崖小径走来。那胖娃穿裹着一身厚实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虎皮小帽。嫩白清秀,灵秀之气扑面。口中一口一声二娘的叫唤,温柔亲切,十分可爱。
叶千雪回头凝视,裂容一笑。暗自把眼中的泪珠隐退,笑道:“灵儿,这里很危险,你不要过来。”她将身上的残雪打落干净,正要走过对面。”
那灵儿甜嘴笑道:“二娘,灵儿把衣服给你送过去。”
叶千雪舒然一笑,颇感欣慰,轻笑道;“是吗?灵儿是怕是做不到。”
她脚下的山颠其实是一座与千蛇山平齐而立的孤峰,千蛇山是一座群山连绵的大山脉,与这孤峰石崖只相距着七八丈长远。两边用铁索相连,铺成吊桥。她特意来此孤峰上赏雪,只yù避开众人的耳目,想独自心静一会。
灵儿似乎很淘气,还是如初时一般的蹦跳而来。叶千雪怕灵儿不知凶险,连忙径前走过铁索的石墩上,指着眼下的悬崖笑道:“你不怕吗?”
灵儿刚走近悬崖的边岸,看着二娘所指的深渊时,惊吓了一条。连忙返身退开数步,一跤座倒在雪地里,一张幼稚白皙的小面孔涨得通红。急道:“二娘快回来,这里很危险。”他那一双姣姣明月般的双睛流露出恐惧不解之sè,口中只是不停的叫唤。
叶千雪也不急于走过,问道:“灵儿,你怎么一个人到处乱走?”
灵儿笑嘻嘻的眨着眼睛,笑道:“是爷爷让我来的。他说下雪啦!要多穿衣服。二娘,你怎么走过来?”
叶千雪苦笑一声,指道:“灵儿,你能走过来吗?二娘在这等你。”
灵儿看着眼下不尽头的深渊,眼睛惊惧,摇摇头道:”灵儿不敢过去。“
叶千雪笑道;“灵儿,你若能走过来,二娘就给你说故事听,好不好?
说来也狠,她让灵儿一个年仅三四岁的孩童从这深渊上的铁桥上走过,这对一个连走路都在跌跤的孩子而言,分明是一种绝情残忍。她只想考证一下灵儿会不会有这样天生不同的胆量和毅力。灵儿是她的亲生骨肉,她纵然狠心,也不会让自己的骨肉掉落到这万丈深渊去。
灵儿摇头耸sè道:这铁桥摇摇晃晃,很吓人的。二娘,灵儿不敢过去,你还是回来吧!
燕千雪正sè而道;“灵儿,你为什么不敢走过来?”言语中已是有些急迫和失望,但也不失一个母亲的温柔爱意。
灵儿听言,只是迟疑不定。愣神的把眼睛望二娘身上看,不敢再说话。
叶千雪忽然疾言厉sè,怒道:“你真没用,你不敢走过来,以后就不要再见我了。”她将长裳一拂,佯作愤怒之sè,暗里却在细查着灵儿的一举一动。
灵儿闻听,立时便大声嚎哭,直把石头往深渊下扔,好似十分的不满。叶千雪并不在意,只是不理。
灵儿哭闹一时,忽的自觉的停下声来。双手仍自捧着怀里的大衣,轻步走过铁桥的台阶处,一步步的试足而来。叶千雪见灵儿真个有这般的胆气涉险,心中也是一惊。连忙立于一端的铁索链头,全神静待。她自然能掂量出灵儿失足后的恶果,但是仍想要这去孩儿去试一试。
灵儿小心的走到了铁索上的桥板,寒风吹荡起整个铁桥,不住的摇晃,将人吹得头晕目眩。灵儿身轻弱小,自是不敢端正昂步的走过。只得是一步一小挪的匍匐爬过。寒风一掠,灵儿便附住桥板上不动,任由风吹桥荡。待风静之时才奋力的向前爬去,怀里的大衣早已是拖地而行,染湿了雪水污垢。
叶千雪看得心思沸腾,心中喜忧各半,泪水湿眼。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灵儿这样做,心中俨然的涌上一股心酸、难过。或许灵儿也是她身上的一种冤孽,是一种难言的孽缘。她自认不是个好女人,但世间最难解的便是复杂的人xìng,谁也对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一刻,灵儿已经爬过了这座险绝人命的铁桥,得意的抱着二娘欢笑。叶千雪的心中突生一股慈爱和欣慰,原本冷异肃sè的颜面轻生绵绵的笑意。轻蹲下身,爱惜的擦拭着灵儿面上的污垢,问道:“灵儿,你为什么不害怕?”
灵儿笑道:“有二娘在,就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