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期初,院队的指导老师以研究生学业繁重为由,撤去了黄晓雯的队长职位,让周倩倩担任新闻学院辩论队的新队长。
从那时起,黄晓雯就对周倩倩一万个不服。正嫉恨着,不远处的同学们突然又围成一圈,黄晓雯走近骚动的人群,好奇地朝里张望。
只见一个满脸青春痘、头发油得能炒菜的眼镜男站在周倩倩对面,黄晓雯听说过他,好像是周倩倩的一个同班同学,因为总是来看他们比赛、并在赛后一直等着周倩倩,辩论队里还传过他俩是不是男女朋友的八卦。
黄晓雯觉得不像,心道周倩倩要是能看得上这个死阿宅,那真是脑子有泡。
她走近了些,听到两人对话的声音。
“倩倩,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和我在一起?”王小铭手捧一束鲜艳的玫瑰花,满脸激动地递过去,“这是我省吃俭用一个月为你买的,我把我们的故事写在小纸条里,塞在每一朵的花瓣里,一朵玫瑰代表一次相遇”
周倩倩打断他,不耐烦地说:“大哥,你有病吧?我跟你有个毛的故事?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你确定不是你在意淫?”
“倩倩,我是王小铭啊!你同班同学!”男生急了,声音拔高几度,“每次比赛我都在台下等你,有时你很晚才走,我就一直巴巴地等——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竟然不记得我!”
“全中国有七千多万男性人口,难道每一个我都要记得啊?”周倩倩被他恶心得头皮发麻,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忍无可忍道,“看辩论赛和单方面喜欢我,都是你的个人自由,我无权干涉,但你如果再一直在赛后这样骚扰我、跟踪我,我就去告导员了,听清楚了吗?”
王小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叫:“倩倩,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难道喜欢也有错吗?你答应我吧,你就答应我吧,我有抑郁症!我有抑郁症!”
“去你妈的。”
扔下这句话以后,周倩倩拉着唐郁大步流星地离开,留王小铭一人在一屋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下捂脸痛哭。不远处,用手机记录下全程的黄晓雯按下停止键,抱着手臂安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小铭仍没有起来的意思,众人见无瓜可吃也就纷纷走了。黄晓雯待到人群散尽,硕大的阶梯教室只剩下她和王小铭两个人时,一步步朝他走去。
“喂,你!”
王小铭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喜欢周倩倩是吧?”黄晓雯俯视着他,如同在俯视一条狗,“我问你,你知道她住哪栋宿舍楼吗?”
“不、不知道”王小铭跟踪过周倩倩多次,但每次都被那人发现后甩开,所以并不知道周倩倩的住所。
“我知道她住哪儿——”黄晓雯勾起嘴角,“我告诉你怎么让她答应你的表白——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女人才最懂女人。你要是想跟她在一起就听我的,首先——”
“妈呀,那个王什么的可真晦气,跟个变态似的!”镜月湖畔,唐郁挽着周倩倩的手臂大骂,“不对,不是像变态,他就是变态!这种人实在太恐怖了!”
周倩倩点点头,想起刚刚令人作呕的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互联网上乱发疯的变态不少,现实里周倩倩还是头一次见。本就厌男的她,无法想象在大环境这么扯淡的条件下,哪个男的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一想到那种和男性谈恋爱、按部就班结婚的生活,她简直头皮发麻。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对唐郁说:“郁郁,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走走。”
她独来独往惯了,很少参加社交活动,除了和几个辩论队的同学关系还不错,同寝室的唐郁是她唯一的朋友。尽管如此,她现在也只想一个人呆着。
周倩倩的脾气唐郁了然于心,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快步离开。落日沉沉坠下,余晖把湖面抚成一张红色的毛毯。不远处的琴室传来悠扬的吉他声,周倩倩站在湖边,内心渐渐归于平静。
今天结辩发言时,她慷慨激昂、几欲流泪,用一番“相对自由论”反败为胜,但没有人知道,当时她的心底隐隐传来一阵疼痛。
那是有关家庭的记忆带给她的阵痛,虽然她切断了所有和母亲的联系,但还会时不时被一些事戳中痛处,就好像一条陈年的疤痕,不碰则矣,一碰就会刺痛。
而“相对自由论”便是这次始作俑的“调皮的手”,在写讲稿时,周倩倩就在思考:如果真如她所说,永远都不会有绝对的自由,这是否意味她就算切断了和家庭的物理联系,也永远无法切断精神层面的关联?
一阵铃声响起,周倩倩掏出手机,看到一串陌生号码,上面显示归属地为“黑龙江海林”——她的家乡。
她疑惑地接起电话,尖锐的女声横冲直撞闯进耳朵:“倩倩,我是小姨!听得到吗?”
周倩倩漠然地“嗯”了一声。小姨——也就是她妈妈的亲妹,应该是换了个卡号打过来,她想,毕竟各种亲戚的手机号,在她离开海林那天就已全部进了黑名单。
“总算联系上你了!你这孩子真是好狠的心,你爸妈真是白养你,我也白对你好了!我们家怎么会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周倩倩淡淡道:“嗯,小姨,我挂了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