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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穆之南的手随即被握住：&ldo;老杨没事了，救回来了，你放心。&rdo;

&ldo;我，为什么睡这里了？&rdo;

&ldo;是我让他们给你推过来的，icu这两天病人少，我觉得，你醒了应该想要立刻看见老杨。&rdo;

&ldo;哦。&rdo;穆之南侧过头，果然看见老杨就躺在自己隔壁床位，他长舒一口气，&ldo;没事就好，没事就好。&rdo;

&ldo;你倒是把我吓一跳，裴主任说你太累了。&rdo;

&ldo;我刚才看见自己睡在icu，也吓了一跳。&rdo;

杨朔笑了笑，问：&ldo;那现在，还想辞职么？&rdo;

&ldo;还是想。我想象不到一个工作四十多年的医生，在自己家医院，居然会因为没有血而差点送了命。&rdo;

&ldo;我理解你那一瞬间的丧失信念，但老杨最终还是救回来了。&rdo;穆之南刚想开口反驳，被杨朔抢先道，&ldo;我知道你要说这很凶险，老杨很有可能死，但救老杨的，不止是那几个主任，他是好多人一起救回来的。&rdo;

&ldo;刑警队的丁支队还记得么，他带了二十多人来献血，他们很多人都是从救援任务中刚刚回来的，身上湿淋淋全是泥，咱们这块儿分管派出所的老所长50多岁了，也要来献血，被我们拦下来，后来就帮忙维持秩序。&rdo;

&ldo;还有隔壁小区，业主群里说了一句六附院血库告急，居民们穿着睡衣就来了，你知道么，献血的人还有在这儿陪护的，住院病人的家属，这些人，感激过我们，也埋怨过我们，甚至吵过架投诉过我们，都来献血了。&rdo;

&ldo;来的人太多，急诊护士不够，咱们姚护士长带人下楼来支援，看到这么多排队献血的人，她这么刚烈的性格都掉了眼泪。所以穆之南，别丧失信心，我们救过很多很多病人，也会有人来救我们。&rdo;

&ldo;哦对了，最后血液中心的血还是送来了，你知道谁送的么？&rdo;

穆之南摇了摇头。

&ldo;门口快递驿站的仝师傅，车开不了，他骑着送快递的电动车送来的，扛着那个30多公斤的冷藏箱子一路跑到手术室，进门就瘫在地上了。喝了一瓶水吃了三个包子，他老婆给车换了个电瓶，又爬起来冲出去了。&rdo;

‐‐&ldo;听着跟拍电影似的。&rdo;从旁边的床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大病初醒的老杨，在接受检查的时候，还不忘开玩笑：&ldo;我要投诉你们俩，两个主任，在病人旁边闲聊，连病人醒了都不赶紧检查生命体征，就知道晃悠着我的手呵呵傻乐，一点都不专业。&rdo;

杨朔说：&ldo;您可别，我们俩是儿科的，最多算是粗心的病人家属，您老现在归icu管。不过我看这病人还能说能笑，显然状况很好，不用着急。&rdo;

穆之南也说：&ldo;师傅你就放过他吧，你觉得他被投诉的还不够多么。&rdo;

可能很久之后，穆之南都会记得这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虚脱感，在这个icu的早晨。十多年来，他有无数个早晨都是从医院开始的，然后重复查房、看诊、手术、下医嘱等等步骤，像个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只有这个早晨，是特别的。

他在icu待了一上午，脑子里不停冒出无数繁杂的念头，人怔怔的，大家都当他是累的，后来，老杨大概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说：&ldo;穆之南，知道我为什么没让你当科主任么？你啊，平时看着油盐不进，其实内里，心还是不够硬，没有刘肃那么果敢。你看，大白天的你不去好好上班，非要跟我这儿守着，干嘛，我要死了么？出去！该干嘛干嘛去。&rdo;

穆之南终于笑了。

&ldo;可我也算个病人嘛师傅。&rdo;他说。

他们第三天的晚上才回到家，两个人觉得自己全身都是一种复杂又很不好闻的气味，洗完澡躺在床上，似乎连张嘴说话都是一件消耗体能的事，最后还是穆之南先说：&ldo;我这两天很失态，很无理，几乎对每一个接近我的人发了火，在医院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像我。现在已经冷静了，我想，我明天应该要挨个跟他们道歉。&rdo;

杨朔点点头，他的后怕来得很晚，晚到现在躺着，看着身边的人，心却开始不踏实起来，他收起了笑，有气无力地说：&ldo;穆之南，吓死我了。&rdo;

然后鼻子一酸，也不等穆之南回应，就自顾自地接着说：

&ldo;我心里想，要不是老杨帮我挡那一下，躺在那儿的人就是我，光听心电监护一直在报警就快吓死了，脑子里一直在喊说救救老杨。

老杨不能死啊，老杨不在了，儿科就要塌了，穆之南当他亲爹一样，他会多伤心啊，我宁愿躺那儿的是我。

哦不对，我也不能死，我死了穆主任就守寡了，多可怜啊……

他以前说过，不能回到一个没有我的房子里，我要是死了他就得搬家。

家里东西这么多他一个人怎么搬，太辛苦了。

我的穆之南身体不好，连续加几天班他都会生一场病，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搬家，我说什么都得好好活着‐‐&rdo;

他的絮絮叨叨被一双略带凉意的唇堵住了。

&ldo;杨朔，不要怕死，人总是会走到那一天的，但你要记得，下辈子，过个十几二十年之后，就要找到我，别管我有没有扯什么&lso;东南西北&rso;的鬼话，一定要抓着我不放，听到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