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落差就跟曾经的官老爷被罢官削职,还被卖身为奴了。
于是主子里没有好下家,府里的小子又一个个的入不得眼。鸳鸯最后的希望就是配到府外去。
出去嫁个自由人,做明谋正娶的正头娘子。
若是能够找到有功名在身的,那她这辈子还有个指望。若不能,像周瑞家的女儿那样的归宿也不错。
其实也不怪鸳鸯会这么想。她自小就养在贾母跟前,日子过得不比三春差。尤其是在府中的地位,纵是三春都不及的。
若说她真的自尊自爱到绝不与人为妾,那也未必。她那般拒绝未尝不是因为纳她为妾的人是贾赦,也许换个人都未必那般激烈。
为啥这么说?
你想呀,她是贾母的贴身丫头,自幼受贾母熏陶,荣国府的大姑娘都能被贾母送进宫给人做妾了,她难道不会受到贾母这种心思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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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该吃补品了。”将消息递给了平儿,鸳鸯回来时便从小丫头手里接了刚刚炖好的补品端了进来。
“放那吧。”贾母没甚胃口的对鸳鸯摆了摆手,“我记得我嫁妆里有尊白玉观音,你找出来替我给凤丫头送去。”
鸳鸯闻言,皱着眉头想了一回老太太的私房册子,张嘴想跟老太太说一回那白玉观音早八百年就不在帐册上了,可见老太太此时闭着眼睛一副心烦的样,便只好将这话给咽了下去。
其实鸳鸯最服气的就是老太太的‘好记忆’了。她都不管家二三十年了,却总能记得库房里有什么东西。
最可怕,也最叫人头疼的是在老太太的心里,无论是荣国府的库房还是她自己的私库,里面的东西仿佛永远都用不尽。
动不动就是白放着什么什么的,天晓得为了圆她这个‘富贵梦’,不叫她扫兴,他们这些人得费多少心思。
心里腹诽了一通,鸳鸯便放下补品去库房找东西代替那白玉观音去了。
而另一边,马道婆去见了一回王夫人,她又是个最会忽悠人的,再加之她多少知道一些王夫人的事,于是话里话外的竟然还将早逝的贾珠牵扯出来了。
“……若是当年娶了这位亲上加亲,先珠大爷这一房怕是真的要断了。也多亏了这些年太太吃斋念佛,积了福德,这才没断了这一脉的香火。”看王夫人一张脸拉得贼长,那马道婆还继续说道,“宝玉是仙根仙骨,是有大造化的仙童转世。没长成之前最忌讳的就是这般妨克……”
王夫人紧紧的攥住手里的佛珠,沉声问马道婆:“果真如此?”
“岂敢欺瞒太太?”马道婆摆出一副忠心模样,大气凛然的说道,“太太是宝玉的生母,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我也是宝玉正儿八经认下来的干娘。我对宝玉的心,跟太太是一样的。宝玉好了,咱们才能好。若宝玉有什么不好,太太伤心难过,难道我就好过了?不瞒太太,做了宝玉的干娘,承了这份因果,宝玉有个什么,我多年的修行也是要受影响的。若非真的要紧,就那琏二奶奶霸王似的性子,何苦巴巴的跑来捅破这种事?”
“可凤哥儿,”
“我的好太太,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种时候您可不能妇人之仁呐。而且也不是要对琏二奶奶做什么,不过是叫她避出府一阵子罢了。等过阵子命星归位再不影响什么,太太便是亲自去将人接回来,又值什么。”
“唉,既如此,便听你的吧。”王夫人又犹豫了一番,便扬声唤了贴身丫头金钏去将凤姐儿唤来,“叫凤哥儿来,只说我有事吩咐她。”
金钏应了一声便往外走,但脸上却多少带出了一抹落井下石的神色来。
其实王夫人在听到马道婆说起凤姐儿会妨克宝玉时,就已经动了心思。只是她素来做惯了菩萨,不好立时就变脸,等马道婆再三劝了,这才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出来。
另一边,早就得了鸳鸯通风报信的凤姐儿先是气得砸了房中的茶具,完事就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别看她管着家,是人人敬畏的管家奶奶,可实际上她过得也没有表现的那般风光。
老太太宠着宝玉,偏疼二房,就连她的好姑妈,说是将管家权下放到了她手里,可实际上却全然不是那回事。
宝玉是谁,是老太太的心肝肉,二太太唯一的儿子,更是整个荣国府的宝贝,凤凰蛋。
别说她了,就是阖府的人加起来都不及宝玉重要。
如今说她妨克宝玉的还是被府里捧上天的宝玉的干娘马道婆。
天要亡她呀。
“奶奶重情义,还当她是亲姑妈。可论理她于奶奶不过是隔房的婶子。再没有自家公婆还在,就叫个隔房的婶子发落侄儿媳妇的道理。”
“你忘了老太太了?”凤姐儿心烦的在房中踱步,听到平儿如此说,直接回了一句,“老太太疼宝玉的心,不下二太太。”
“可老太太也疼奶奶的呀。”
听到这句话,凤姐儿身形就顿住了。想到往日贾母对她的疼爱以及对三春的态度,凤姐儿脸上便扬起一抹苦笑,“不一样的。”
其实老太太才是那个最心狠的人。
“鸳鸯跟咱们再好,这么大的事,没老太太的意思她也未必就敢传出来?”凤姐儿冷笑了一声,“老太太这是一箭多雕呢。”
“一箭多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