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拉着烦了聊了一下午,聊的什么也没人知道,但第二天一上朝就说他文采出众,深有谋略,要授其翰林学士衔,结果遭到宰相武元衡和李绛的一致反对。
翰林学士只有七品,却能被两位宰相同时反对,因为这个职位实在太特殊了,类似于皇帝最亲近的秘书和顾问,还要轮流在禁中值守,也是升官的快车道。
李绛反对的理由是不合规矩,杨舍人任职东宫,而且只是个制科出身,不足以胜任翰林学士职。武元衡的理由更直接,大唐未有赤发翰林的先例。
由于阻力太大,杨舍人这个官终究没能加上,老李很不高兴,怒赏他三百贯钱,绢三百匹,奴婢二十,一时朝野震动。
钱绢和奴婢对于高官大户不算什么,重要的也不是钱和人,而是皇帝的态度,短短时间内接二连三的各种赏赐,意味着皇帝的看重,杨舍人官职虽然没升,但江湖地位已经直线上升,成为不可忽视的人物。
等了半个来月,裴度都从前线回来了,烦了依旧没能等到想要的消息,他在延英殿里对老李说的很直白,不用多,给我两三营人马就行,或者把我调去山南东道做个州刺史,哪怕县令都行,我自己征兵自己干,然后老李就他回来等消息,结果等到升官不成,也等到了赏赐钱绢,然后就再没动静了。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在延英殿时,他几次把话题往安西殉国将士上引,不指望朝廷能给那些死去的兄弟家多少赏赐,只要礼部向各州行文,让州县找到家里夸几句,把名字写进族谱,给减免一点赋税就心满意足了,可皇帝完全不感兴趣,一再把话题岔开。
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那本殉国将士名册就像没出现过一样,没人在意,即使烦了硬着头皮提都没用。
“哥,两县作坊已经开始运作,有蓝田,华原,泾阳的安西兵后人找咱们,他们不要钱粮,只求能去开买卖”。
安西作坊和车马行的买卖开张没多久,但名声传播的却极快,特别是在穷苦人中更是飞速扩散,有人听到消息大老远赶来相认,他们不要钱粮,只求能去家乡开个买卖,希望能有个营生干,被欺负的时候也能有个依靠。
“干!你和阿墨多跑跑,只要不赔钱,什么买卖咱都干,手里不留钱,酒坊收益都花出去,多带些年轻人,忠厚可靠的好好教。
皇帝装死,朝廷装傻,我不能装傻,他们不管我管!”。
月儿知道他的心中执念,点点头道:“哥,该有个招牌,叫什么?”。
“就叫安西商号!他们不是装傻么,我就让他们听!多烧些酒,着人去西市联络回鹘和吐蕃的商贾卖,跟阿墨说声,召些可靠的人手护卫商队”。
正说着话,李正进来道:“郎君,你叫我”。
月儿和阿墨忙于买卖,城里打探消息的事便交给了他,好在他原本就混过帮派,倒是驾轻就熟。
烦了道:“多召些小厮打探消息,花费从酒坊出,放出风去,安西兵的后人,凡是艰难的,都来投奔安西商号,还有,放出风去召工匠,铁匠木匠皮匠马夫种地的,只要手艺好全都要,工钱优厚,再找两间铺面,不用太好地界,只要宽敞便宜就行,阿墨收的粮食快到了,得准备售卖”。
“好!”,李正点点头去了。
烦了继续道:“无论哪里的买卖,管事和账房一定看准人,教几个人学学查账”。
“买卖刚开始,一定要讲信用,不许欺负别人,凡有出头惹咱们的,给我狠狠收拾,收拾不了找我,出了事我给兜着,我要让他们听到安西两个字就怕!”。
“哥……”,月儿看着他狰狞的脸有些担忧,“我明白你的意思,交给我和阿墨就好,你别多想”。
烦了用力闭上眼睛,轻呼出一口气,皱眉说道:“月儿,我就不明白!那是十万人,十万啊,有些一家十几口子都死在阵上了,怎么就换不来一声好!夸两句就行,就那么难!”。
月儿劝道:“哥,大唐这些年死在阵上的何止百万,没多少人家里得了赏赐……”。
“他们不一样!”,烦了猛的起身,指着放殉国兵册的盒子大声道:“月儿!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英雄豪杰!应该被夸耀!”。
月儿忙道:“哥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
烦了愣了下,颓然坐下抹了把鼻涕,摇摇头道,“是你哥没用……该做的事没做好,还冲你发火……”。
月儿过去揽着他,“哥你说什么呢”。
烦了叹道,“我总在想,当初若能多做些事,安西和疏勒是不是就能挺过去,那些好兄弟也就不用死了,多挺一年回鹘就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