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萨菲罗斯,这样太残忍了吧?”
萨菲罗斯依旧微笑着,说:“没有没有,哪里残忍了。他们杀死我父亲,坐视我母亲烧死,再顺便抢走我妹妹的时候,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残忍,同样,我也不觉得送一件血衣过去有多残忍。”
我立刻想起了萨菲罗斯的悲惨史,难怪刚才,这个小伙子疯了一般,用一杆短柄枪一连挑死了三名趟子手,最后追上拼死逃窜的商队头领,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用拳头活生生打死。
我拍了拍萨菲罗斯的肩膀:“萨菲罗斯,你的仇,我一定会找机会帮你报。但你要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一个人犯下的罪恶必然有对应的惩罚等着他,这没错的,但这惩罚却不能延伸到他身边无罪的人身上,那样不公平,好人应该有好报。”
萨菲罗斯笑了笑,似乎很轻松道:“那也要等到证明她自己确实无罪了才行。”
我没再接话,传令大家就地休息,并卸下几瓶黑荆棘酒给大家取暖,又让凯撒带几个弟兄守在小女孩的马车边,一旦小女孩醒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风雪不知不觉间竟然停了,虽然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但感觉却好了很多。我有些困了,就裹在斗篷里,靠着马车轮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正好看见凯撒站在我面前,他推着我的肩膀说:“老大,埃蒙斯,那个小女孩,醒了。”
我腾地跳了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冲动,立刻就来到马车边,刚好看见小女孩缓缓推开马车门,貂皮大衣下面露出来的那只手是那么的白皙而瘦弱,她一眼看见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明显吃了一惊,再看到我身上的灰斗篷时,一双清澈的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她甚至不等我开口,就立刻砰地一声把马车门关了起来,整个人躲在里面再不肯出来。我好声好气在马车边解释,我们并不是强盗,我们是为了卡拉迪亚谋福祉的群体,我们有先进的理念和伟大的情怀,但是小姑娘还是不肯出来,只是嘤嘤地哭。我们没有办法,只有暂时听之任之。
清点好这次的收货之后,下一步自然就是销赃。我们自然不敢在诺德境内销赃,我于是决定向东南方向,绕过界山山脉,之后再看看风声,如果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就转道去斯瓦迪亚帝国的苏诺城,如果风声挺紧,就转战罗多克王国的亚伦城,这两处地方我都挺熟,在那里分别度过了我青春时期的一段美好时光。一路往南。气氛渐渐活泛了起来,大家都从失去战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黑荆棘酒的储量也开始急剧下降。是的,这种往常只有贵族和大款才有资格消费的美酒,现在一车一车地堆在身边,即便是再不会喝酒的人也想来上一杯,体会一下短暂的当贵族的心情。
但是这一路上,那个小女孩依旧把自己锁在马车里,对外面的一切动静不理不睬。不过,她也有出声的时候,每天都有两次,她会敲着车门,脸蛋憋得通红,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我……我要尿尿……”
之后,她就被允许从马车上下来,所有的大老爷们都背过身去,等她嘘嘘完再把她关回马车上。起初她以此为借口,逃跑过一回,结果还没跑出去几步,就一跤摔在雪地里,被萨菲罗斯毫不留情地拽了回来,他凶神恶煞地对小女孩说:“你要是再敢跑,我就剥光你的衣服,把你丢在雪地里!”
萨菲罗斯凶神恶煞的威胁果然起到了作用,从那以后,小女孩乖乖地,不再起逃跑的念头。我们问她话,她也渐渐地敢回答一些。
这段时间,我们对她的了解越来越深,或者说,我们对她讲的故事听得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有时候说自己是斯瓦迪亚帝国哈劳斯国王的小公主,有时候说自己是东方隐修谷谷主的女儿(东方隐修谷是什么?),有一次她甚至可怜兮兮地对我们说,她只是一个雇佣兵的女儿,她的父亲叫威利,是那个风头很盛的老G的手下。
这些话我们当然不会信,我们唯一相信的一点,是她的名字,她叫莫妮卡。即便是这一条,我们其实也还是将信将疑。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五天,诺德领主商队被劫的消息始终都没有传出来,我们确定没什么风声之后,把车队赶进了苏诺城。这是我第二次进入苏诺城,上一次来到这里,是跟着一只贩运兽皮的小商队,我弹着我的鲁拉琴,在苏诺的大街小巷里讨生活。那时候天下还很太平,战火也只在遥远的边疆,苏诺城里随处可见穿着娇艳的太太小姐们,我便常弹一些两只蝴蝶之类的小情歌,收入一度很不错,但后来苏诺搞城市建设,整治市容,我作为影响城市治安和市容整洁的外来人口中的一员,被苏诺城管毫不留情地清理出去,那段时间挣来的辛苦钱也被充作了罚款,一身干净。
此次再入苏诺,却是带着一支价值不菲的商队,不由得令人唏嘘不已,感叹世事变迁。
我让杰克把车队赶往杂货商人最多的商业街,自己找了所还算宽敞的佣兵旅馆,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都把标志身份的灰斗篷脱了下来,藏在包袱里,露出了自己的本来装束。只是奇怪的是,当我们把灰斗篷脱掉之后,莫妮卡的精神明显兴奋了很多,不再是之前那样楚楚可怜的惊惶样子,似乎她害怕的只是那一身斗篷。
杰克很快找到了买家,他常年走江湖,在苏诺也有不少熟人,那些天鹅绒自然卖出了不菲的高价,连带那些上好毛皮也顺利出手,他本来甚至想把马车也一起卖掉的,但买家看见马车上烙印着的雪鹰徽章,就吓得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敢收。
不过,就这么一桩买卖,我们就进账将近两万五千个第纳尔。我活了二十多年,到现在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杰克一边把沉甸甸的钱袋丢到马车上,一边骄傲地对我说:“老大,以后销赃的活就交给我了,这些钱虽然不能用,但摸着也很爽啊……”
我不得不鄙视地扫了他一眼,之前清贫的训练生涯里还真没看出来,杰克居然是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