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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
周璨望着眼前的棋局,手中捻着一颗白子,对坐在对面的公子宝道:“李家这个女儿有些失控了。”
“那就将她拽下来好了。”公子宝道,“那些死士能查到的,只是我们想让她看到的,那些东西她看完之后,必定入局。”
周璨点了点头,这次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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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李荣儿在永和宫的书房里坐了一整晚。她面前的书案上,放着几张纸,那些纸张上有许多块墨迹已晕染开来,看得出曾有泪痕滴落过,纸上的字迹尽管有些模糊,却依然看得明白,写道——
白鸣喧,虞城,农籍,双亲殍于饥,幼随师卖艺,师逝后,浪于京城,先为李家护卫,后间走京、津为商。嘉懿三年初入皇家暗卫……
……皇家暗卫……皇家暗卫……
这还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吗?自古帝王上位,皇权渐稳之后,第一个要拿来开刀的不都是那些曾经辅佐新帝的大臣么?功高盖主之人,永远都是帝王最忌惮的刺!
难怪当初自己入宫,父亲便交出了枢密院的军令,想必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发觉皇帝有心要动李家了——这时,李荣儿已完全被假情报误导——所以白鸣喧找王美人打碎永寿宫的那两盆花,也是陛下授意,他是准备用虫子对付太后姑母了?
可是姑母对他既有养育之恩,又有辅教之情,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们李家既对得起皇帝周斐琦,也对得起侍卫白鸣喧,为什么这两人,偏偏是这两人要至李家于死地——
可笑的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她李荣儿名义上的丈夫,一个是她曾经放在心里认定的归宿!!!这简直太过可笑,太过可笑……
李荣儿伤心够了,哭够了,狠狠抹了把脸,她站起身走到窗旁,一把推开窗户,望着漆黑夜晚中的这座宫殿,只觉得即便是在这盛夏的夜晚,这宫里吹得风依旧寒冷如刀,刮到人的脸上,就像一把把刺骨的钢刀,眨眼瞬息便可要人性命!
这晚之后,李荣儿再到永寿宫,她找到太后,旁敲侧击,希望能够提醒太后‘皇帝可能会对李家下手’应早做防范。太后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却根本没领这个情,反而将她揪住,狠狠教育了一番,让她若真是为李家好,就赶快想办法怀上龙种!
这之后,李荣儿再不与太后提及此事,但不提,不代表她心里放得下,之后她又趁她母亲入宫来看她之际,悄悄和她母亲李夫人提了此事,李夫人听闻后,竟然大笑,反而安抚她,道:“你进宫后,能想到这些说明是有长进。不过,你这个担心却有些多余,”她说着指了指天,以此代表皇帝,“那位,还要仰仗咱们家,你哥哥还在沽城镇海,你不要多想,若是在宫里住得闷了,就托人告诉娘,娘便进宫来陪你住几日。”
李荣儿笑了笑,她本想说皇帝都叫暗卫对太后姑母出手了,但想了想,这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两盆花,无凭无据,现在说出来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还是等证据确凿在敲山震虎,让姑母、父亲母亲彻底清醒吧——在此之前,她只要暗中关注着白鸣喧、王美人等人的动向,及时拨乱反正,保证姑母和李家安危便足以!
那之后,李荣儿再也不会当着李家人的面提什么皇帝要对李家出手的话了。但是在暗中,她一次又一次地替李家拦下了‘皇帝’的暗算阴招,甚至好几次借招拆招,又以牙还牙,将那些看不见的明枪暗箭尽数回敬给了周斐琦!
这两年她能明显感觉到周斐琦对她越来越冷淡,她甚至隐隐觉得她做得那些事周斐琦心里都是清楚的,就像她心里清楚一样,两个人只是表面和气,尚且没有挑明也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
李荣儿曾经想过,她和周斐琦的这种表面的和气能够维持到几时,是否会一直维持到太后薨逝后,周斐琦能明目张胆地对李家下手的那一刻,然而就在嘉懿七年,夏至神农祭之后,李荣儿感觉到,周斐琦似乎按捺不住了——
从神农祭晚上的侍寝开始,一切似乎都变了。
这是嘉懿朝,大周后宫开设的第三年。第一年的神农祭是她侍寝,当然两人什么也没有发生。第二年的神农祭,是林敬之侍寝,那次的侍寝是太后安排,她那位姑母甚至还私下让玉竹提点了她一句,大概是担心她心里不痛快,让玉竹稍了句话‘林家哥儿也是李家的助力’,甚至还暗示她第三年神农祭当天的侍寝还会安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