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扔烫手山芋似得,那装礼物的盒子被高悦脱手塞回了礼物堆里。
表婶见他那副羞窘的样子,哈哈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孩子,害什么羞。等到你有喜了,早晚不是也要用?”
高悦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越发窘迫起来。
表婶却叹了口气,道:“在大周啊,哥儿生子可比女人还要凶险,若有一天你诊出了喜脉,可一定要告诉表婶,婶子进宫来帮你照看着,这事无巨细,要注意的地方可不是一两点。”
“多谢,表婶。”话题总算回归正常,高悦暗暗松了一口气儿,像是生怕表婶再把话题拐回去,他忙道:“表婶可有听说前些日子冷宫庶人中了蛇毒的事?”
表婶毕竟也是四品大员之妻,这宫里的事情该知道的自然也是知道。闻言,便点了点头,道:“悦哥儿,怎么提起这个?”
高悦便将这事内情缓缓讲给表婶听,虽然表婶全程都安静地倾听着,但她越听那脸色就越差,等高悦说完她拧着眉,气愤地低咒了句:“这个厨子真是太不知好歹!这样含血喷人下辈子也就配牛、马之命!”
高悦赶紧给她舔了杯茶,心想周斐琦调查的资料还是很准备得,表婶这个脾气还真是爽中带辣,看着也挺火爆的。他又道:“后来我找了太后,她老人家查明了此事,倒是没为难我。而且此次能接您进宫来相聚,还是太后那时为了宽慰我给的恩典,如今我在后宫,虽有帝宠,若是太后对我不满,恐怕会有更多明枪暗箭四面八方而来!现在想想独宠后宫也未必就是好事……”
高悦边说边观察表婶的神情,见她锁眉似在疾思,便在话音落后,又长长叹了口气——
表婶见他这样,很是心疼,拍了下他的手背,道:“你这孩子,不要想太多。太后既然叫你喊我进宫,那用意多半应是用在你表叔身上,唉,你或许不知,你表叔自从去了蓟城赴任,到了没有十天就水土不服在闹毛病,那蓟城的风水可见是硬的很!”
表婶快人快语,可这番话说出来,令高悦觉得她是个心思剔透之人,在古代的女子中这很难得,难怪表叔这么多年都再没有纳妾,想来是真心爱重这位表婶的。
表婶又想了稍许,便对高悦道:“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给你表叔写封信就好。”
“那就劳烦表婶费心了。”
太后点高悦召见亲人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这位表婶的口将平京后宫局势和太后一派的李家态度传给蓟城的高家表叔,如今高悦见目的达到,就与表婶说起了别的。
这两日,他因要陪伴表婶,窝在景阳宫的时间渐少,大多数时候他会带表婶在整个皇宫里走走看看,更是每日都会去一趟御花园,可就算这样,那之前布局之人都没有再度出手,可以见得,这人是真能忍的。
晋封大典在际,各位授封的嫔妃和哥儿郎君也都有召见亲人入宫,除了齐鞘没给齐家人这个露脸的机会,这几日皇宫里倒是时常能看见各嫔妃的亲人走动的身影。
高悦就在陪表婶逛御花园时,碰见过一次颐和轩那三番家属聚众喝茶的场面。当时,高悦和表婶站在百花丛中,头顶是一棵茂盛的十里香桂,身侧是一丛浓密的海石茶,枝桠自两人脸侧横伸出来,粉白的花朵层层叠叠如一只温柔地手臂将婶、甥二人环在一侧的石板路上。
不远处有笑声传来——
透过枝桠的缝隙,虽隔得有点儿远,高悦还是看到了,在湖心亭一群欢笑的人中,乔环和乔母也赫然在列。
表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显然也认出了乔环的母亲,毕竟都是京城贵胄圈的贵妇,彼此之间就算没有直接走动过,但在其他贵妇的茶宴上总也有碰面的时候。
表婶不明前因后果,见此还有些疑惑,道:“悦哥儿,乔家的哥儿不是住在良人所吗?他怎么跟三番的关系看起来这么好?说起来,陛下不是让你管良人所?我这几日可只见齐家哥儿和你亲近,倒还没见一次乔家哥儿来找过你啊,按理说,他们既然归你管,就算不亲近,每日也该给你请个安,露个面儿才对,这乔家哥儿不会是仗着他父亲的职位故意给你没脸吧?要是这样,那可不行啊!你这孩子脾气软,若是被人以下犯上,你,呃,你得记得跟陛下说,你知不知道?”
高悦是真从表婶这番话里感受到了浓浓的关心,不过,乔环这事算不上什么以下犯上,顶多也就是‘志不同不相友’而已。便道:“表婶多虑了,这乔良人跟外番亲近只是为了求美人画,这个说起来话长,我回去慢慢讲给你听!”
“哦,是这样啊!咦?”表婶突然又指着那边聚众的亭子,道:“你看,乔家哥儿出来了,呦,这还真是要画画啊!”
高悦顺着她的手指,看到太监抬着长案端着笔墨画具往冷心湖的岸边去了,乔环正是去指挥他们怎么摆放,看起来,他努力了这许多天终于是磨得百羽鸣喧答应来御花园给他当模特了。
这么想着,高悦又往那亭子里看了一眼,就见百羽鸣喧身侧坐着一个丽妆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的发饰插着七彩的羽毛,就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漠,此刻正撇头盯着湖面出神。这神色与亭子里那笑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到是格外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