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叶薇上前敲了敲窗:“二殿下,方便开个门么?”
屋内的少年郎放下了木梳。
他静默了一整晚,犹如供台上的泥像。偏偏有信善聒噪地祈求,要逼裴君琅开口,他只能被迫回应。
许久没讲话,裴君琅连口齿都变得生涩。
他说:“你回去吧。”
这一次,裴君琅没有恶言相向。
他实在没必要尖锐地刺伤叶薇,她又不怕疼,只会遍体鳞伤一遍遍爬起来。
很乏味。
叶薇不习惯裴君琅的友善,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落寞。
她忽然想和少年说说话,搜肠刮肚半天,讲出来几句:“裴君琅,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爬过山呀?你知道睡在绵软春草上的感觉吗?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我躺下的时候,繁星漫天,春风拂面,心境也变得辽阔了许多。”
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大冬天说春天的事,也不在意裴君琅想不想听。
隔着门窗,叶薇的倾诉欲暴涨。
她絮絮叨叨开口,说了他从未亲眼见过的场景。
红如火的夕阳,溪涧里的鱼虾。
无拘无束的日子,令人艳羡不已。
叶薇口中那么多有趣的景色,裴君琅都没有亲眼看过。
一时间,他发起了怔。
实话实说,裴君琅很神往,甚至连叶薇僭越尊卑直呼皇子名讳一事都忘记怪罪。
自打他腿上受了重伤,小郎君就被囚在一架四四方方的木轮椅之上了。
裴君琅喜洁,伸手推动木轮椅的话,掌心难免会碰到滚轮上沾着的砂石,因此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静坐不动,任青竹带他出门吹风、晒太阳。
可是再如何走动,他也只是从这一个红墙琉璃瓦的宫阙,到达另一个四墙的宫阙。
他永远被囚在高墙牢笼里,一生被皇权监禁。
裴君琅也想外出看看的。
为了不拖累皇帝巡狩出行,为了让君主与兄弟出游能捎上自己,他学会了虚与委蛇。
他要费很大力气,扮得乖巧听话。
这样,才有人肯捎带他一起上路。
在外人眼里极为轻松的事,对于裴君琅而言便是磋磨。
出门在外,他怕如厕不便,连粮食和水都不敢多吃、多喝。
忍饥挨饿倒是小事,他早早没了这些凡尘的欲望。
裴君琅深知,他不能成为累赘,唯有如此,才不会讨人嫌。
叶薇所说的事,是他曾在梦里想过,却从来做不了的。
不知为何,裴君琅开了口:“你在乡下长大。”
他了解她的事,他对她并非一无所知。
屋内忽然响起清润的郎君嗓音,叶薇激动得简直要哭出来。
她忍不住靠近窗缝,对裴君琅说:“外面下雪了,好冷啊,我要冻死了。你也不想我和你说着话,忽然就没了气儿吧?你白天铲尸体也很累的!”
她野心勃勃,又想擅闯他的“禁地”。
裴君琅抿了下唇:“门没有上闩。”
意思是,她能自行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