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绪连连舞剑,以剑护住全身,滴水不透,雁云飞竟无法近得身来。
那雁云飞正欲后退,忽闻听身侧有风声,急忙就地一躺,一道黑红色的风已贴着他的面皮飞过,风声中夹着一股腥臭气息,仔细看时,却是一条蜈蚣。
雁云飞扭头望去,只见那狡花还未变幻身形,掷出那蜈蚣的手还兀自向外伸着没有收回,一手已摸上了腰间的苗刀。雁云飞自认抵挡不住二人的攻击,竟一闪身跃上墙头,再一跃便不见了。
狡花欲追其踪,却被梁绪叫住了,道:“好歹朋友一场,今日便饶了他吧。”
山路上正走着一男一女,男的健壮刚毅,女的妖娆妩媚,男人穿着灰色的长衫,女人穿着紫色的云段,二人并排走在上路上,细看之下,那男人走路竟微微有些跛,却正是马小山与紫裳。
马小山又要出来寻仇,紫裳自然跟随在左右,经过南宫傲的事情以后,他们二人已不愿分开。传说黑色的兀鹰也是这般长相厮守,一只兀鹰死去,它的伴侣也会围着它不住的哀鸣。
马小山要寻仇,又顾不得紫裳的安全,不如带上紫裳一起,若是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只是今日他们还没到边城,他们还在山路上行走,马小山要带紫裳去一个地方,见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他们是来祭拜沈睿的。
虽说沈睿是死于马小山之手,马小山内心里却把沈睿当做自己的师傅,如今经历此生死大劫,马小山内心更是感激沈睿,尤其是体内这团小火的修炼之法,不正是沈睿教他认穴的功劳?
马小山跪坐在沈睿的目前,墓无碑文,却有马小山留下的一杆树枝插在地上,时值新年,马小山为沈睿的坟墓,又烧起纸钱,同时唱起了招魂的歌谣:
气清朗,意恐慌,
老客浑然不思量。
已然身死登冥策,
一点灵性正迷茫。
回魂矣,回魂也,
听我铃声归家乡。
忘川下,忘忧河,
奈何桥上有孟婆。
亡魂若饮迷汤去,
三生石前自吟歌。
黄泉路,无客店,
凄凉今夜宿酆坡。
紫裳默默的看着马小山做着一切,待得马小山抬起头来时,紫裳忽然问道:“他是你很重要的人?”
“他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老师。”马小山答。
“可你终于还是杀了他。”
“他已经活了太久,他已经不愿意再活。”
“你似乎很懂他。”
“我们有共同的遭遇,我们都有忍受痛苦的十年。”
“可是他已经死了,而你还需要活下去。”
“所以马帮必须倒下,因为我已经付出了太多。”
是啊,马小山已经付出了太多,那养伤时的苦楚,那十年的苦练,为了复仇,马小山已拿出了自己的所有,若果还有一个人可以打垮马帮,那必然是马小山,不然岂不是天道不公?
破庙还是伫立在那里,破庙里的半截神像也没有倒下,现在它就像又生出了一对眼睛,注视着破庙,注视着破庙门前那一尺见方的土地,这片土地上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在这片土地上曾有两个经历了十年苦难的人,一个人如今已经离苦难而去,而另一个人的苦难仍在继续。它嘲笑,嘲笑可怜的人类为了点点仇恨而厮杀,嘲笑那些在仇恨中生活的人们。
可是路总还是要走,有一种人他们天生为仇恨长大,仇恨已如同那跗骨之疽,生长在他们的血肉和骨骼里,每当鲜血迸出来时,它们便肆意的生长,直至遍布这个人的全身。
马小山也曾想过,自己如果是沈睿又会如何?可他得到的答案太过可怕,他只是想一想便会觉得全身抖,寒意从后心慢慢的浮向头顶。所以他理解沈睿的痛苦,这痛苦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这痛苦就像一头巨兽吞噬着人的心灵,所以沈睿急着要死,他已是一刻都等不下去,好似每多活一个刹那,这苦难就会延续千年万年一般。所以马小山遂了他的愿,结束了他的痛苦。
可是谁又能结束马小山的痛苦?只有紫裳,除了紫裳他甚至想不起其他的人来,假若没有紫裳,马小山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仇恨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皮肤,他的心灵,想要把他煅烧成一个可怕的怪物,一部杀人的机器,是紫裳一次次的呼唤将他从那苦难的深渊中解脱出来,她给了他家庭,给了他归属的感觉,他只觉得,若是没有紫裳,自己是否会在这苦难的岁月里迷失了心灵。
他感激紫裳,就像他感激沈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