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要去了才能知道啊。”
谭菊珍说:“好吧,那就听你的吧。”
詹天佑吹灭了油灯,两人相拥入睡。
詹天佑告别家人,在西堤码头坐船到香港,再转开往天津的火轮,于五月底到达天津。
天津的码头与香港、上海、旧金山或横滨一样,都是繁忙的。在码头上,詹天佑看到一种以往没有见过的动物——骡子,他觉得很有意思,租了一辆骡车,直奔中国铁路公司。一路上,看着天津街头的景物,觉得与南方确实有些不同,不管是广州也好、上海也好,这个季节应是晚春了,各种植物都长成深绿,但天津街道两旁似乎还与南国早春的景色差不多,树叶仍显着新绿,高大的绒毛白蜡和国槐到处都是,白桦树挺拔的身姿与南国古榕的枝繁叶茂是不同的,河边的垂柳还飘着一些残存的柳絮,偶尔还能见到一些刺槐,这种树詹天佑在美国时是时常可以看到的,闻着刺槐甜甜的花香,詹天佑眼前不断浮现着美国康捏狄格州许多美丽的自然风光。北方的春天总是要比南方晚半拍,自然变化如此,社会的变迁又何尝不是这样?早在鸦片战争前后,南方有识之士早已发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呐喊,而清廷的紫禁城里还在以“天朝大国”自居。他不敢往下想,因为,在他看来,个人的力量与社会相比毕竟是有限的,这在他在美国读书时就与同伴争论过。北方这样一个全新的环境,对他将意味着什么呢?他知道自己有许多留美的同学当年被派到了这座城市为朝廷效力,但在当时通讯极不方便的情况下,许多人的音讯是不相通的,他们还好吗?自己将会在这第一个见到谁?唐绍仪、梁诚、蔡绍基,还是邝景阳,或者梁如浩?虽然北国的春天是晚来的,但毕竟眼前还是一派明媚的春光,想到这里,他感到祖国真是开始觉醒了,至少不是以前那样古老得让人感到沉闷。春天来了,总是现着无限的生机。人的命运不正如这四季的变化吗?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前途真是息息相关,想着回国这几年来的经历,在福州水师战舰上、在后学堂和广东水师学堂的教习岗位上,自己默默地为大清国尽职尽忠,虽然从事的不是自己的专业,但为国家服务的一片血忱总是热的。现在终于有机会从事自己的专业工作了,或许正如这北国的春天,确实是迟来了一些,但毕竟还是来了。有时看到路边绿树丛中红红的樱桃果,觉得这天津还真是有她的独特之处,越来越觉得这个城市可爱了,希望这可爱的城市能够给自己带来好的运气。
骡车终于停在了中国铁路公司的衙门前,詹天佑打发走骡车,他不知道这里主事的是谁,以为是李鸿章,对门口兵勇说:“
“请向衙门里李鸿章大人通报一下,广东水陆师学堂五品军功教习詹天佑求见。”
兵勇说:“李鸿章大人不在这里。”
詹天佑说:“我是奉派来中国铁路公司领差的,请问是哪位大人在此主事?”
兵勇说:“是伍庭芳大人。”
詹天佑说:“那就请你通报一下伍庭芳大人。”
兵勇进去了一会儿,一位官员走了出来,詹天佑一看,这官员身份应没有到总督那一级,但头顶上的顶珠说明也是个三品,这可是个高官啊。那人边往外走,边让兵勇帮詹天佑接过行李箱,很热情地说:“你就是詹眷诚吧。”
詹天佑说:“在下正是。”
那人笑着说:“本官姓伍,名廷芳,也是广东老乡呢。”
詹天佑一听,很兴奋地说:“是吗?啊,这么有缘啊。”
伍廷芳说:“李鸿章大人身为直隶总督,权重责大,铁路一事,又事关朝野之争论,中国铁路公司之创办是其推动新政的一项重要举措,他特命我为公司总办,主持这里的事务。他得知你是当年他与曾文正公一起推荐赴美的第一批幼童,在美国耶鲁大学读了铁路专业,且在福州船政后学堂及广东水陆师学堂任教习有很好的口碑,认为德才兼备,故特向张之洞大人咨调你来津,参与铁路事务。”
詹天佑说:“多谢。”
伍廷芳说:“眷诚啊,客气话就不讲了。你是专业人才,我们这里聘了一位叫金达的英国人做总工程师,他近年来在开矿和修路方面为李鸿章大人做了不少事,深得李大人信任。你将被安排在他手下做事。这样吧,你看是休息一两天还是现在就与金达面谈一下。”
詹天佑说:“既然来了,那就现在见面吧。”
伍廷芳何许人呀?詹天佑在广东任水陆师学堂教习时,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也知他是广东籍官员。伍廷芳原籍是广东新会,出生于新加坡的一位华侨家庭,1842年出生,比詹天佑刚好大二十岁,幼年时曾随父在广州生活过一段时期,后赴香港英文学校读书,并于1874年,也就是詹天佑赴美的第三年,当时詹天佑还在西海汶学校读小学的时候,伍廷芳自费赴英国留学,获得大律师资格,1882年进入李鸿章幕府,在与西方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深得李鸿章信任,为此,1887年筹建中国铁路公司时,委任伍为该公司总办。由于伍廷芳留学英国的背景,他与英籍总工程师金达的沟通也相对容易一些。
伍廷芳让书吏去把金达叫来。
金达比詹天佑年长十岁,当詹天佑在美国刚进入耶鲁大学读书时,金达就受聘为开平矿务局总工程师。一头金色的头发,蓝眼睛,高鼻梁,身材比詹天佑要槐梧一些,下巴略向外突,留了一嘴浓密的胡须,看上去就是一个典型的英格栏男子。他快步走过来,先是与伍廷芳点头示意,伸出双手,詹天佑也伸出手去。金达握着詹天佑的手说:“你就是詹天佑!你的同学邝景阳告诉我们,你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土木工程系铁路专业,可是,朝廷却把你派去当水师教习,这怎么可以发挥你的才能呢?所以,我和伍总办就向李鸿章大人推荐了你,把你调来我们这里,帮忙修铁路,这样就能更好地发挥你的专业技能了。”
詹天佑说:“多谢您的推荐!你是说邝景阳向你推荐了我?”
金达说:“是的。邝景阳从美国回来后被分到开平矿务局看仓库,我看他英文非常棒,平时经常聊天,也聊到你们在美国留学的生活,他讲到你们在肄业局听铜锣声起床的故事,很有趣。去年李鸿章大人成立中国铁路公司时,我就把邝景阳调来帮忙修铁路,因为他在美国也是学的工程技术专业,遗憾的是他大学没有毕业就回来了,没有你幸运,获得了耶鲁大学的毕业文凭。是他向我们介绍了你,我们才向李鸿章大人建议把你调来的。”
詹天佑说:“邝景阳在哪里,我能见见他吗?”
金达说:“当然可以,你安顿下来就可以到工地去见他,我让他专门给你介绍这里的情况。”
伍廷芳让书吏把詹天佑带到早已准备好的房子安顿好,金达命一辆骡车把詹天佑拉到一处铁路工地,那里一片忙碌,是一处正在铺轨的铁路工地现场。看着那正在往前铺设的铁轨,这可是詹天佑第一次在自己的祖国看到铁轨,他的眼前又浮现出火车飞奔在美国西部千里草原的情景,也想到了日本横滨火车站的情景。是啊,全世界都在以火车的速度往前发展,为什么在我们大清国修铁路要等这么多年呢?终于在自己的祖国见到了铁路,詹天佑心中多少有些宽慰。
七年没有见了,比詹天佑小两岁的邝景阳差点没有认出詹天佑来,大家都由当初回国时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变成了近三十岁的成熟男子了。邝景阳和詹天佑紧紧地握着手,都认真地凝望着对方的脸,邝景阳说:“天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当教习当贯了,不愿过来了呢?”
詹天佑说:“怎么会呢?你知道修铁路不仅是我的专业,也是我当初选学这个专业时的理想啊。唉,你怎么知道我当教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