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杨震和沈言二人的身上。这里所有人中,也就这两人有谋略能够应付这种困境了。
“沈先生以为我们该怎么做才好?”杨震也看着沈言道。
沈言之前也在苦苦思索着对策,这时被问到了,便苦笑道:“下官也没能想出太好的办法。唯一看似能行得通的,就只有一个了,便是把他们的意图散播出去,用京城的舆论风向来压他们。我想,京城里的诸多清流言官应该对此还是有些兴趣的。只要这些人能给他们以足够的压力,他们或许会有所收敛。”
这显然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杨震却并不满意:“若是时间有多,这么做倒也未尝不可。当然,以徐阶在京城的人脉,恐怕到时候也只会出现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论而已,未必真有太实质的作用。而且,文官与我们锦衣卫向来有嫌隙,想叫他们为了我去说徐家与那些官员的不是,这本身就不太现实。”
“大人说的是,是我一时疏忽了。”沈言轻声道,脸上也有惭愧之色。
至于其他人,自然更拿不出个像样的想法来了,最终,大家伙只能看着杨震,等着他拿出个方略来。
杨震身为镇抚不但是他们的主心骨,更是叫他们心服口服的厉害人物。在大家的心目中,杨震是几乎不败的存在。每一次与人争斗,他总能在不利的境地里奋起反击,还把敌人彻底坑死。无论是刘守有还是冯保,包括这一次的徐家,论实力他们都在杨震之上,可结果还不是一一败在了他的手下?所以这一次,也应该不会例外……吧?
杨震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运转着:“他们处心积虑欲为徐家开脱,甚至想给我强加罪名,就必然会防着我的反击。其实这些官员怎么为徐家说话都不是问题,他们就是硬要颠倒黑白,只要是明眼人也能瞧出破绽来,根本不值得一说。唯一叫人头疼的是那些证人,我当时就不该把这些人都交给刑部,现在人在他们手里,自然就由着他们说了算了……”心里后悔之下,他脑子里就更多地想着证人的事情,突然,一个念头就蹦了出来!
“对了!证人确实是他们用来对付我的最有效手段,但何尝不是我反击他们的关键所在呢?”想到这儿,他便看向了面前这些兄弟:“你们谁能够和刑部天牢里的人接上头,能让那里的人为我们所用?”
众人之前看杨震正在苦思对策,便都屏气凝神不敢打扰,现在见他突然开口发问,都是精神一振。而余瑶则马上反应了过来拱手道:“属下与那里的几个小头目有些交情。之前为了给某些官员定罪,他们也曾求过我们锦衣卫。”
“哦?这些人可用么?”杨震忙又问道。他的对策可不简单,必须问清楚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余瑶才道:“属下知道他们的家在哪儿,他们都是京城人氏,家人都在这儿的。”
杨震了然地一点头,他的言下之意是,只要掌握了他们的家人,就不怕对方不照着锦衣卫的意思办了。
“很好,那就用这个办法吧,既然他们不照规矩办事在先,就别怪我也用点非常手段了。”杨震说着,神色间已现出了一丝杀气。
众人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打了什么主意。本以为他是想威胁那些证人莫要说对他不利的话呢,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了。
而在看到杨震这模样后,沈言却是一震:“镇抚大人,你真打算做这事儿?”
见沈言已看出了自己的心意,杨震便点点头:“他做初一,我做十五,以毒攻毒罢了。我倒要看看,这一回他们,还有徐家却该如何翻身!”说着,他才把自己的意思给完全道了出来。
听了他的主意后,众人都愣在了当场,有惊喜的,更多却是心下懔然,不禁庆幸起自己是杨震的手下,而不是他的对手和敌人了。不然,还真不知自己会有多惨呢……
第六百四十八章 以毒攻毒(中)
萧瑟秋风带着寒意在北京城上空呼啸肆虐,尤其是那些幽深狭长的胡同和小巷口处,那寒风更是吹得人瑟瑟发抖。
焦老六来到刑部天牢跟前时,正好有一阵风曾侧方吹来,吹得他身子陡然就是一颤,忍不住就抬手紧了紧自己的袍襟,同时其眼底深处也不觉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惧意来。
但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后,还是猛吸了口气,用手敲响了紧闭的厚实铁制大门,只片刻工夫,那门上的小窗就被里面的人给打开了,一看是他,这才笑道:“焦头儿今日倒是来得早。”一面说着话,那厚重的门就被人打开了一道不宽的缝隙,放了他进入。
大明天下各州府县有数以百计的各级牢狱,这其中规格最高,看守最严的除了只关官员钦犯的诏狱外,就数这刑部天牢了。事实上,能被关进这里面的,也多是犯了罪的官员,除此之外,也就一些十恶不赦的杀人重犯,又或是江洋大盗才有资格被关进这儿。
正因如此,刑部天牢里的防御也极其严密。不但高墙铁门,里面还驻守着上百军士狱卒,外人要想进来探看犯人,更得得到刑部衙门或是朝廷的许可,同时又得进行几次严密的搜查后,才能被准许进入。
而这里面囚禁犯人的监牢,更是设在地底,必须在穿过不少官兵守护的长廊后,才能自一狭窄到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入口顺阶梯而下,这才算是真正进入到了天牢的内部。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天牢更该被称作地牢才是。
当然,作为天牢里的一个狱卒头目,焦老六是不必被人那么搜查的,也没人会吃饱了撑的对每日都会过来当差的他上下其手大搜一通。只是今日,当他来到那小小日入口跟前,看到那几名虎视眈眈的兵卒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手下意识地就按在了小腹处。
不过他这点小动作却并没有引起那几名兵卒的疑心,见他到了,几人还笑道:“焦头儿最近几日可比往常要勤勉多了,来得都比以往早了呀。”
焦老六一听这话,心里一阵惕然,知道自己还是有些急于做事而忽略了时间,口中却苦笑着道:“咱们当差的也不容易哪。你们也知道最近衙门里送了什么人进来,不仔细着些不成哪。”
“说的也是。”其中一名兵卒理解地点头,随即帮他叫开了那扇只能由里面打开的门,叫顺着很有些陡峭的阶梯进入了天牢之内。
随着焦老六进入,上面的人就把门给重新关闭了,顿时他的视线就是一团昏黑,只有不远处墙上所挂的几盏油灯在那儿闪烁着微弱的光线,让整座天牢都显得阴沉沉的。
小心走下阶梯后,他才再次深吸口气,稳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神,面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迎向了前面拐角处凑在一起的三名兄弟。在这三人面前,是一张残旧的方桌,上面放了一盏同样昏暗的油灯,以及一只青瓷碗,几颗骰子在碗里咕噜噜地转着,三人的视线则紧紧盯着它们,连一瞬都没有瞬的。
有了外面的层层保护,这地牢内部的防御可就没那么讲究了。尤其是这些个薪俸微薄,地位又低的狱卒,更不可能太过上心。整天憋在这么个阴暗的地底下,也只有靠赌博耍钱才能分散下注意力了。对此,刑部的那些大人们也是有所耳闻的,但这种事情却是屡禁不止,最后他们也只能对这事儿睁只眼闭眼,反正这么多年下来,天牢还没出过囚犯越狱的事情呢。
随着骰子渐渐停下转动,上面的数字就显了出来,其中一名黑脸汉子顿时露出了喜色来:“着啊,这回之前输给你们的那点钱能都回来了。”
“你小子居然转运了。”焦老六一看,不禁笑骂道:“不过可别赢太狠了,不然到时候没人跟你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