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停在紫云轩外。
太平冷冷道:「请太医下车。」
嘈吵声从前铺传来。
今早天亮后两刻钟,北帮永安渠码头区的负责人冯征,带来个脚夫的头目,领着一行百多人,其中大半是脚夫,小部分为北帮的帮员,还有近二十辆驴车,装备整齐地到腾空出来的码头恭迎香料船队。
龙鹰的船首先泊岸,一番客气话后,大家齐心合力卸货下船,将大箱小箱装上驴车,用布盖个结实,神秘兮兮的,立即送货入西市的铺子,干净俐落。
沿途自有北帮的人打点,郑居中和几个手下偕香怪先往铺子去,香怪是要好好休息,郑居中等则负责打扫尘封网结的旧铺。
这边交由龙鹰负责,冯征尽地主之谊,全程相伴。
香料船逐一泊岸,整个过程在个半时辰内完成,比龙鹰等估计所需时间,快上一倍。
码头区开始热闹忙碌,不时有人来看他们落货运货,其中几个形迹可疑,摆明不是来干活的人,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目露凶光的在旁看着,只是见有冯征在,没人敢出言干涉。
龙鹰向冯征道:「这几个癞皮似乎不把贵帮放在眼内。」
冯征好整以暇的道:「西京一向是个没有人可说了算的地方,大小帮会各有山头,各有所恃,我们打了大大小小十多场硬场,方能占上一个席位。在我们之外,势力最大的是长安帮、关西兄弟会和联义堂。」
稍顿,继续解释道:「长安帮有关内世族在背后撑腰,关西兄弟会的后面是关中同乡会,名虽关中,却是全国性的商人组织,囊括了关中的富商巨贾,对朝廷有很大的影响力。联义堂则等若关中剑派的分支,也数他们最好勇斗狠,动辄出刀子,甚么人都不怕,只怕官府,头子叫京凉,出身关中剑派,精擅刀法,被吹嘘为自万仞雨后关中剑派最出色的刀手,现在也是关中剑派的当家师兄。」
龙鹰记起郑居中提过的翟无念,是长安帮的大龙头,与皇甫长雄狼狈为奸,同是出身关中剑派。
讶道:「关中剑派不是世家大族的武场吗?为何其弟子竟沾手江湖的事?」
冯征道:「范爷说的,是以前的事了,关中剑派早已变质,又开枝散叶,付得起钱就可拜师学艺,遂良莠不齐,像京凉只是挂个名,本身另有绝艺,手底颇硬。」
又道:「关中是另一个世界。我们目前算立稳脚步,在城内说句话,仍有人肯听,可是在城外,已轮不到我们说话。」
原来如此!田上渊曾说过的,巩固成果需时,又被警告过勿肆意扩张,个中复杂的情况,惟当事人明白。很多事不是凭武力解决得来。
说到底,北帮始终属外来势力,却在关中插足,惹来关内诸般势力齐心合力的排斥、反扑,乃必然的事。
自己的「范轻舟」,等于投进这个深潭的一块巨石,激得浪花四溅。可想象当各大势力晓得竹花帮的船队到,个个等着看好戏,岂知北帮掉过来出手出力,大奇下惟有派人来看个究竟。
早前乐彦闻合作的提议立即喜上眉梢,是事出有因,不是乐意让自己在西京落地生根,而是用「范轻舟」做先锋卒,乱局搅局,北帮可趁乱争霸称雄。
北帮势力虽大,指的是在整个北方的整体力量,关内城多地大,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又见黄河帮被田上渊毁掉,兔死狐悲,遂通过种种关系、诸般渠道在各不同层面压抑他们,文比武斗,令北帮寸步难行,现在能在西京占上一席位,已非常了不起。要扩展吗?还看「范轻舟」。
「范轻舟」能起的作用,价値之高,无可估量。
冯征的说话传入耳内,道:「另外还有赌场和青楼两大势力,均不易动摇,以前黄河帮办不到的事,我们仍一筹莫展,现时我们在韬光养晦,好恢复元气。」
不论冯征是否居心不良,不过他怎都比乐彦眞诚坦白,或许因不晓得自己和田上渊眞正的关系。
龙鹰顺口问道:「长安帮的龙头翟无念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冯征讶道:「范爷竟听过他?」
龙鹰不解道:「听过他很出奇吗?」
冯征释然道:「范爷这样说,正显示不清楚翟无念的行事和为人。所谓『长安帮』,并不是个具体的帮会组织,而是对某一群人的统称,包括翟无念在内,没人承认长安帮的存在,只是供外人一方便的称谓。『长安帮』也可以包括关内其他的帮会、世家大族的人马、
关中剑派的头面人物,至乎在西京当官的人,却以翟无念马首是瞻,遇事时比任何帮会齐心团结,在关中诸般势力里,以他们最难缠,因无从入手。」
龙鹰首次头痛,看来对付皇甫长雄,非是手到拿来的易事,只好在香料生意上和他拚眞章。
北帮站在自己的一边,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且须向大奸鬼武三思交代,得他授意,免弄巧反拙。
想不到第一天到长安,立见重重困阻,确始料不及。以前他是高高在上,现在沦落江湖,尝到身不由己的滋味。对竹花帮随他留下来的兄弟,对香怪,他负上道义上的责任,不能任性而行。
问道:「翟无念凭何有此地位?」
冯征看着最后一艘香料船泊在码头,开始卸货,松一口气的道:「翟无念乃咸阳著名大族,他爹更是关内最大的丝绸商,此人自少好武,遍访关内名师,曾在关中剑派习艺,与京凉以兄弟相称,加上爱结交朋友,疏财仗义,故在关内声誉之隆,不作第二人想,自然而然有一群人集结在他之下,以他所想为自己的想法,但他又的确没帮会之实,被称为『长安帮』是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