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路只有一条。
傍晚前康哲夫一直在纽约市内各处混迹,转乘了计程车、地下铁和公车,步行穿过中央公园空旷的草地三次,又在各座旧式住宅大厦的前后门户、纵横走廊与阶梯中穿插,途中到百货公司买了一整套现成的黑西装、白衬衫、黑领带、帽子和皮鞋换穿,提着只放着一份《纽约时报》的公事皮箱,戴上墨镜,总之用尽一切自己曾学习过的反跟踪手段。
然而抵达豪华洁净的第五大道与三十三街交界处的帝国大厦时,他仍不抱太大自信。毕竟自己孤身一人,身边却围绕了太多暗藏的敌人。
他唯一的“武器”,就是对纽约街道地形了如指掌。
全高一四七五。四尺、楼高一百零二层的帝国大厦,曾以“世界第一高楼”的荣誉,成为纽约市傲人的标志之一。
乘坐电梯抵达八十六楼的观景台,康哲夫走向朝南栏杆前,眺视曼哈顿市中心的夜色。丛丛密布的高楼大厦犹如一座会发光的森林,又像一头硕大怪兽的嶙峋背项,释放出超巨量的热能与二氧化碳。
“你喜欢纽约吗?”后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康哲夫肩膊略一震颤,但随即断定不是媞莉亚。
女人如模特儿般的高佻身躯站到康哲夫左侧,与他并肩眺视夜色。白皙的皮肤不让法国美女,棕色的直长头发层次分明,但那秀丽的侧脸轮廓明显像东方人。深蓝色的套装和高跟鞋是只有第五大道上的名店才有的高级品。
康哲夫想不到跟他联络的人,竟是这样一位教人怦然心动的美女。
“我坚持要住在纽约。”女人的语音非常动听。“它是世界的最顶点。实现最高梦想的地方。”
女人把脸转向康哲夫。明澄如水而充满妩媚风情的双眼凝视他。
从她鲜红的嘴唇中吐出两条街道的名字。康哲夫知道那交界处在Midtown东侧,与现在身处的帝国大厦相距不远。那儿是商业区,IBM大厦、AT&T大厦、菲腊·摩里斯烟草公司大厦等等跨国企业总部都座落在那里,往东的海旁矗立了联合国总部。
“是‘海全企业’的分部大楼。”女人说。“到接待处找李经理,说出你现在证件上的化名,自然会有人带你到你要去的地方。明早十时至十一时到达。”
康哲夫知道“海全企业”是东南亚的华资大企业,主要从事航运和钢材建设工程,创办人兼现任总裁阮琪原在越南出生,是世界上少数最具魄力的华人富豪,在国际工商界的实力可与高桥龙一郎相比,
——连“海全企业”也牵涉在内?这个朔国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我替你预备了今晚休息的酒店房间。”美女把房间钥匙交到康哲夫手上。酒店属中等级数,不致引人注目。
三个多月来给人当玩偶般摆布,康哲夫已感到厌烦。但眼前美丽的女人忽然说:“你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
康哲夫一时间无从应对。
女人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拨长发。一阵高级香水的气味随晚风钻入康哲夫的鼻子。
她轻拨左边的银耳环。“怎么样?我跟你回酒店睡一觉好吗?我保证在天亮之后,你永远不会再看见我的脸。”
女人直接的说话反而令康哲夫松了一口气。他微笑。“跟你这样美丽的女人睡觉,恐怕是世界上所有男人的梦想。可是……”他没有再说下去。
“是因为媞莉亚?”
康哲夫微吃一惊。
“我认识媞莉亚。”女人微笑叹气,再次向市中心的亮丽夜色凝视。“最后一次看见她时,她只有……十六岁。那时候我已感觉到她那张稚嫩的脸里隐藏了一种独特的魅力,是一种不属于世俗的魅力……一股坚强又自主的生命力……很难形容,总之连我也得叹服。”
她再看看康哲夫。“也只有不平凡的男人才会被她这股魅力吸引吧。……你,还有喀尔塔……”
“喀尔塔?”
“你要小心这个男人。”美女脸上一阵苍白。“他是我国先锋大将军,‘主公’座下第一剑士。一个为了取得喜欢的东西而不惜杀人的男人。他要置你于死地,就是为了媞莉亚。连‘主公’也无法驾驭他。”
女人转身离去。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只是回头笑笑,又再扬起柔软的棕发,踏响高跟皮鞋,以婀娜的姿态走向电梯。
美女离开帝国大厦后,沿着第五大道往南散步。街道两旁的豪华名店早已休业,但行人道上仍是游人不绝。他们在一个又一个设计精巧、灯光柔和的橱窗前驻足,努力试图以视觉满足自己对物质和虚荣的饥渴。
走了十多分钟后,美女驻足瞧向车道,准备招手召计程车。
“嘉蔓(注)。”
(注):嘉蔓,朔国女性名字,意为“芳香”。
美女正要伸出的手僵住了。她回过头。
长发披肩的喀尔塔就站在她身后不足一公尺处。虽已换上一身浅蓝色的便服,他身上依然围绕着那令一般纽约流氓不敢接近的气势。
美女嘉蔓紧紧地皱眉。“不是叫你不要再找我的吗?别影响我工作。”
“你怎么了?”喀尔塔微笑。“刚才那一秒间的表情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