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想看到他救回来的人,如此……愚蠢。
过多的慈悲是愚蠢的,救一个刚刚还要自己死的人,除非,那个人还有用,这是邵九一向的观点。
她的命是他就回来的,因为她还有用。何况,救她并非他适才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希郎有手札、有办法,但也仅此而已,手札上所记载的方式,虽不至于残忍至极,但也算得上伤筋动骨,陆离此刻怕还躺在床上修养。
纵然是为了陆离,他也不想看着她日后再次中毒、被算计什么的,但——也仅此而已。
他要做一件事,便会首先清除所有的障碍;同样,他要救的人,也容不得别人伤害。
思绪百转间,邵九心头微微冒出的一丝迷惘已散去,唇边复又流露出一贯轻松、慵懒的笑容来。
而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宝龄吐了一口气,缓缓靠在软枕上。
一直以来,她都不敢说真正了解这个人,想起来,他们的关系她竟无法准确地形容出来,未婚夫妻?那不过是一笔交易,如今货款两清;朋友?好像……算不上。路人?是么?
那一次次地相遇,他总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浅笑轻盈间化解她的危机,犹如一张白纸上的一笔一划,一点点地加深痕迹,在她心底。
宝龄不是从小便在这个时空长大,她来自于一个生而平等、开放、和平的时代,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一句话叫做“见面三次便算熟识”。现代人交友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合得来便是朋友,更没有太多的防范意识,当你认识一个人时,你绝对首先不会想到,这个人对你是不是另有企图。
严格来说,他们认识以来,在她的印象中,他并没做任何伤害她的事,相反,却帮助过她好几次,她不应该有莫名其妙的不安感。
但,眼前的这个少年从一开始便让她有一种雾中花、水中月的感觉,分明笑的那么温柔、那么真实,却还是看不清,他整个人就像笼罩在江南四月乳白色的雾气中,似远似近。
或许正因为这样,她更想看清楚他,那是人类对神秘事物下意识地探究。
多么可怕的好奇感。
然而,那原本只是单纯的好奇,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是何时开始变化,连宝龄自己也说不上来,那一笔一划,一点一滴地加深她心底白纸上的颜色,直到变作浓墨重彩。
那一日在山头,她最绝望无助的一刻,心底居然回想起他,猝不及防的,他便在那时出现,仿佛什么东西固执地、毫无预兆地闯进她心里,从此再也抹不去。
她记得自己在他怀里痛哭,当时她唯一能抓紧的便是他的怀抱、他那不算温暖的手。
那轻巧的好奇已经变质了,变成了一种期待,原本只是好奇而想探究,之后是由于不安而想知道他究竟是敌是友,但之后,却变成了纯粹地想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一切。
所以那一日,她才会问那些关于他的事。
他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就她?难道仅仅是为了顾老爷的嘱托?
良久,宝龄皱了皱眉,抛开那些杂念,她想站起来,想去顾府走一趟,却无奈分明躺在床上时,似乎并无大碍了,一用力全浑身无力,根本无法着地。
她闭上眼复又躺下去,眼睛一闭,便是一夜。
壹佰肆拾伍、缘之一字
自从那日邵九走出她的屋子之后,接下来的几日,宝龄再没有看见过他,连那个大夫似乎也不见了,倒是小黑,偶尔会晃进来,那日她还睡着,便被那小东西蹭醒了。而她天天吃的药由拾巧端来,一同拿来的还有一碟琥珀桃仁与几本书,拾巧说,那是邵九的意思,让她闲下来躺在床上看看书,不至于闷得慌。
至于那些琥珀桃仁,拾巧笑眯眯:“也是爷吩咐拿过来的,爷说那药苦口,小姐过着桃仁吃,便好受些了。有件事小姐怕是不晓得吧?咱们爷吃药的时候,便顶喜欢这些小吃。”
“除了桃仁,还有俄国的伏特加。”宝龄凝视着那一小碟晶莹饱满的琥珀桃仁,淡淡道。
“小姐原来知道。”拾巧笑的便有些暧昧了。
她怎会不知道?她是知道的。那一次,她便看见过他用烈酒与甜食佐药吃。
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人虽不在,怕她闷,给她送来书,怕她受不了药苦,便拿来桃仁。
宝龄原最不怕的便是药苦,前世生病时,比苦药更难受的化疗她都挺了下来,本是不需要那些甜食来骗下去,但不知为何,她却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