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啊,只觉得你是个糊里糊涂的神棍。后来呢,现神棍的不是你,你只是个被神棍给骗了的人。”
柳如风神色不渝的道:“不许你说我师傅。”
“你师父怎样,我可懒得说。不过你啊,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好好思考思考,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啊,但是我大概能分清对错。这个问题,一般只有神棍才能说出确切的答案。”
“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理解?”
“嗯,可以,我正好知道一下你有多神棍。”
柳如风沉默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用一种极少能在他口中飘出的平和的语气,对萧芙蓉道:“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存在。”
“你这个第一句就让我觉得你很神棍。”
“你听我说完,不要急着否定我,我也不知道所以然,这些都是我师傅告诉我的。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存在。但它是被一个存在的世界在虚无中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的本质,只是一场梦而已。而我师傅所认为的神,就是这个梦的主人。他说,这个世界是他的梦。然后他死了,在临死的时候,他说,我杀了他,这个世界的存在就变成了我的梦,只不过因为我还没有完全领悟世界的真谛,只有身体的一半成为了神,所以,这虽然是我的梦,我却无法控制这个梦,我也无法醒来。”
“你师傅的死,是不是被他自己形容为‘醒了’?”
柳如风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我遇到过这样的……好吧,我不说神棍这个词了。”
“你已经说了。”
“那我说句对不起行吧?我遇到过两个,嗯,对世界怀着自己的理解的人。其中一个来自乞食教,他认为,这个世界的活人,乃是守着臭皮囊的死人,而让自己变成完全不存在的存在,才是真正的活了。存在的世界本身,全无意义,不存在的虚空,才是全部意义。另一个则在我的认知中更特殊一些,他是一个著名的大儒,我们周游到鲁国的时候偶遇了他。他说,我们的遇见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因为没有生的,其实也是已经生。我当时就问他,你觉得世界是什么?我本以为他会说出儒生们一般都会回答的观点,那就是‘不知道’,我其实满欣赏那些儒生们的态度,和他们回答不知道的勇气。但这位大儒却石破天惊的说,他知道,这个世界啊,是窗口中的闪光,是雷电在方寸之间的碰撞,也许会成为一张张泛黄的纸,也许不能。然后,他就含笑走了。”
说到这里,萧芙蓉顿了顿,然后展颜一笑:“你觉得,我应当相信哪个呢?”
“我觉得乞食教的话更接近我的理解。我们的世界是虚假的,但也许有另一个世界是真实的。”
“啊哈,你说了‘也许’,看来我对你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
柳如风真诚的道:“你让我明白,我以前的生命,都是在虚度光阴。”
“你之后的生命呢?”
“只有在你面前,才不是虚度光阴。”
“我接受你的赞美,谢谢。”
柳如风看着萧芙蓉的笑脸,情不自禁的用手指在她的脸上划了划,这让萧芙蓉有些抗拒的向后靠了靠,但没有阻挡他。柳如风本想进一步施为,却又被林子聪打断了:“大祭司,前方又有挡路的人。”
柳如风不耐烦的回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下马车时,很快就看到了那个人,因为这个嚣张的家伙已经把车夫踹了下去,自己坐在马车前面守着他出来。
那人喘着对襟的长袍,却没有穿襯衣,以至于他整个前胸都是露在外面的,又浓又长的胸毛上散着浓浓的汗味。他长得浓眉大眼,很有英豪之气,与形象阴柔的柳如风形成了鲜明对比。看到柳如风出来,那人道:“在下便是这黑风岭之主,人称盗跖的。敢问兄弟名讳?”
“柳如风。”
“好名字,真是好名字,一听就是个王孙公子。”
柳如风没有回应他对自己身份的揣测,而是比较开门见山的问:“有何贵干?”
盗跖笑道:“不贵不贵,只是讨些买路财。”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