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止慕容澹睡不着,宫里的狩阳帝更是一夜未闭眼。
萱女半夜莫名从榻上醒来的时候,就见狩阳帝眼睛猩红,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见她醒来,又安抚拍拍她的后背,“爱妃睡吧,那些刁民没进来,孤替爱妃守着。”
萱女发现,自从狩阳帝得知流民成势后,便不再自称朕,而是自称孤,大抵心中也是明确自己要落得个天下背离,孤家寡人的命运。
“算了。”萱女坐起身子,及臀的长发散在身后,浓密漆黑如瀑,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眼下的牡丹刺青栩栩如生,宛如一个误落凡尘的妖姬。
狩阳帝满眼悲愤,大掌抚在萱女的发上,复又紧紧将人禁锢在怀里,“爱妃!明日那些刁民,便要进城了!”
萱女异常冷静,从他怀里逃出来,“那陛下真的,就打算这么坐以待毙。”
“不!孤要让整个晋阳的人,都给咱们两个陪葬!这样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孤单!”狩阳帝浑浊的眼中,沁出些泪,大声嘶吼。
“让那些叛乱人的都进来,杀掉晋阳这些愚民,然后再闯进宫里,与宫中的侍卫打斗。爱妃咱们明早就登上摘星台,看他们杀的血流成河,然后再点燃摘星台,你说怎么样?”
“这个死法,是不是很悲壮凄美!”狩阳帝陷入了自己布置的美妙死法里不可自拔。
“晋阳的百姓,都是天子脚下最亲近的臣民。还有臣妾,陛下当真舍得,带着臣妾一同赴死?”萱女危险地眯起眼睛,直起身子睨着狩阳帝。
“爱妃不愿意吗?”狩阳帝大张的手臂忽然顿住,笑声也戛然而止,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萱女。
萱女面色有一瞬间的铁青,又忽然笑了,依偎进他怀里,“怎么会不愿意?陛下,臣妾觉得,咱们不如把玉玺也毁了吧,这样他们就算攻进来,也找不到传国玉玺,就算篡位也名不正言不顺。”
狩阳帝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欣喜大喊,“爱妃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咱们将玉玺,带到摘星台上,当着他们的面摔碎!”
两个人一同笑起来。
笑着笑着,萱女眼角就落下泪来,这好,可真好。
眼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嘶吼声愈发近了。
狩阳帝为了带上更多的人为他陪葬,将晋阳中所有的大臣都圈禁在宫中,然后命令宫中侍卫将他们烧死。
狩阳帝携着萱女的手,两个在日出东方,红光漫天的时候,登上了摘星台。
狩阳帝气喘吁吁,激动拉着萱女,“爱妃,咱们可以一起死了。”
萱女忽然笑起来,倾身抱住他的腰,“能与陛下死在一起,是臣妾的荣幸。”
“爱……”他一句话尚且没说完,眼珠暴凸,口中呕出鲜血,忍不住低头,诧异地看着一脸娇笑的萱女。
萱女将匕首从他后背拔出,又照着他胸口,狠狠刺了一刀,鲜血溅在她那张妖娆的脸上,像是嗜血的妖姬,带着一股惑人的狠戾。
狩阳帝简直不敢置信,这是平常温柔小意的爱妃会做出的事情。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拔出腰上的佩剑,双手举着,要狠狠刺向萱女。
……
不知为何,那剑离她还有三寸的时候,他骤然将剑扔了,只是满眼不敢置信,问,“为……为何?”
萱女对着他又狠狠补了几刀,她现在倒真像是血海里爬出来的了。
眼睁睁看着狩阳帝死不瞑目,她才抹了一把脸上滴答滴答的鲜血,面色狰狞,“因为,我不想跟着你一起死!晋阳城的百姓,也不想跟着你一起死!”
她将地上装着玉玺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装着的就是传国玉玺。
现在只要将玉玺交出去,将城门打开,主动投降,就能免除被屠城的命运。
她虽然久居深宫,但也听别人说了,这些叛乱的人,也不是乱杀无辜,若是主动开城投降,便会优待城中百姓。
萱女不是个傻子,也不是像狩阳帝那样的疯子,她只是一个想过富贵生活的普通人,她才不到二十岁,还不想死。
才刚站起身来,踏出一步。
虞寄白便从下面窜了上来,一把扶住她的肩,“你别下去。”
“为什么?现在他们都逼到城门口了,我若是不主动交出玉玺,他们便会冲进来!”萱女歇斯底里。
“下面,全是宫中的侍卫……”虞寄白沉声,“你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他们是烧死宫中圈进的大臣后,来寻狗皇帝一起赴死的,都是狗皇帝的心腹。若是被他们发现你杀了他……”
“那怎么办?”从摘星楼下去的路只有一条,她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