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不很明白张老头的这个解释,但是这并不是一个主要的问题,所以我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先将他的说法囫囵吞枣地接受了下来。
然后,我道:“奇怪得很,他来了之后,误投猫身,变成了一头猫,那么,难道他所在的地方,没有继续有别的人,用同一方式到地球来?”
我的这个问题,在这一连串怪诞莫名的事情之中,实在是平淡之极,毫不出奇的一个问题。
可是,我这个问题才一出口,张老头的反应,却异乎寻常。
首先,他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身子也震动了一下。看来,他是勉力要镇定自己,但是他却显然做得并不成功,因为他的手在不断发抖。
他过了很久,才回答我这个问题,在开始的时候,他的言词很支吾闪烁,也很不连贯,以致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解释甚么。
在他讲了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首先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直接在回答我的问题,而只是在向我说明,他也曾向那头影黑猫问过同样的问题。
其实,他是不必要向我作这样说明的,因为他所知有关那头大黑猫的事,当然是从那头大黑猫那里得来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是以我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显然有同感,她正紧蹙著双眉,看来除了疑惑之外,还在思索著甚么。
我欠了欠身子,张老头才道:“我开始的时候已经说过,他到地球来的时候,对于地球的情形,还不是完全了解,不然,他也不致于误投猫身了,在他们的地方,他远征地球的行动,是被当作一项冒险行动来看待的,他一去之后,音讯全无,自然也没有了第二次的冒险。”
张老头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补充道:“而且,由于时间观念的不同,他来到地球,在他们的地方而言,并没有过了多久,他们那里的人,可能还未曾发觉他已经出了事。”
这种说法,倒是可以解释我心中的疑问的。
我又道:“你是不是知道,他误投猫身之后,对他智力的减低,到达甚么严重的程度?”
张老头叹了一声:“在开始的几百年,我说的是地球上的时间,他完全变成了一头猫,那情形真是糟透了。后来,才渐渐好了些,一直到一千多年之后,才稍为有一点进展,他曾想利用猫的力量来做一些事,但立时遭到了人类的反击。卫先生,你自然知道,有一个时期,猫被人和巫术连系在一起,几乎所有的猫都被捉来打死、烧死的事。”
我点头道:“是的,那是猫的黑暗时期,尤其是在欧洲,历史学家一直弄不明白,何以一种一直受人宠爱的动物,忽然之间,会使人如此痛恨,几乎要将它们完全灭种!”
张老头道:“那时候,它在欧洲!”
我望著那头大黑猫,不禁也苦笑了起来。不论讲给哪一个历史学家听,说中古时期,人突然开始憎恨猫,将猫和邪术连在一起,全然是因为其中有一头猫,在联合其它的猫和人作对的缘故,是决不会有人相信的。
张老头又道:“他遭到了失败之后,知道在地球上,由于猫和人的智力,相去实在太远,他无能为力,所以他离开了欧洲,到了亚洲,以后,又过了好久,在人对猫的恶劣印象淡薄之后,情形又好转了。”
白素一直在静静听著的,这时才问道:“它当时做了一些甚么?”
张老头像是不怎么愿意说,他的嘴唇掀动了一下,然后才很勉强地道:“它的确害了一些人,它用它渐渐恢复了的智慧,去影响人的思想活动,那和催眠术有点相仿,被害人自然是‘中了邪’,可是那没有用,完全不能将猫和人的地位掉转。”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才道:“看来,那时的人,并没有冤枉猫,猫的确是和邪术有关的。”
张老头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白素又问道:“张老先生,你认识这头猫,已经有多久了?”
张老头对这个问题,多少又有点震动,他道:“我是自小就认识他的,或许是他感到,如果他不和人有沟通的话,他永远没有机会改善他的处境,所以他找到了一个小孩子作朋友,那小孩子就是我,那时,他的智力至少已恢复了一成那已经比地球人聪明,进步得多了,我和他在一起几十年,所以我们之间,已完全可以交换相互间的思想了。”
我和白素都没有说话,因为在那样的情形下,我们实在不知该说些甚么才好。
我们沉默著,张老头又徐徐地道:“自从我可以明白他的意思之后,我就知道,他唯一希冀的,就是回去,回到他原来的地方去!”
我扬了扬眉:“当然他不是想带著猫的身体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张老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是,那是不可能的,他必需以来的时候的同一方式,脱离猫的身体离去。”
白素道:“你一直在帮助他,但是,你们,也一直没有成功!”
张老头难过地搓著手:“是的,我们没有成功,我们已经知道如何才可以回去,但是,有许多困难,我们无法克服。”
我有点吃惊,因为根据张老头的说法,他和那头猫,一直在进行著一项工作,这项工作的目的,是要使那头猫的“灵魂”和身体脱离,使那头猫的“灵魂”能够回到远离地球、不知道多么远的地方去!
这种工作,是地球上任何科学家,想都未曾想到的事,而他们却一直在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