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的声声泣血,听的人又何尝不悲痛万分。
大长公主双手掩面落泪。
顾云锦的眼里亦含着泪,她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爱笑、喜甜,对晚辈疼爱和善,她也有怒火滔天时,但她坚毅、冷静,训斥时字字如刀、气势逼人,而现在,她彷徨又失落,甚至自我怀疑。
顾云锦蹲下身子,抬头仰望着太皇太后,道:“您没有错,陶昭仪娘娘被毒蜂所害,静阳宫陷入巫蛊之事,一日之中,虞氏和七殿下身死,恩荣伯府抄没,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京中百姓,无不侧目,猜测不断。
您希望朝堂稳固、江山平和,当时您坚持不处置三殿下是没有错的。”
太皇太后低着头看顾云锦,那双眼睛里有泪,也有光。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十几岁的年纪,最是天真,遇事时而鲁莽、时而踌躇。
去关外游历还是在京中循规蹈矩,入皇家为皇子妃还是嫁个门户相当的公候伯府子弟……
人生的选择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对与错又如何能简单断言。
她的祖母教导她,便是到双脚一蹬上路的时候,人都无法给每一个选择定对错。
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那就坚持本心,选一条路坚定地走。
可以回头看,但那是反思,而不该是后悔着质疑自己。
她在听祖母教诲时,眼里也是这样的光吧。
太皇太后捧着顾云锦的脸颊,柔声道:“好孩子,你说得对,当时哀家没有错,现在哀家往前走。去请三公过来,哀家有话要说。”
顾云锦颔首,还不及出去,守在边上的孙恪已经忙不迭去了。
皇祖母能打起精神来,孙恪就放心多了。
三公在西偏殿,他们来了有一会儿了,只因皇太后悲痛才没有进去。
毕竟要腊月了,天寒,身子骨吃不消,就现在这儿烤火候着。
三人随孙恪进了西暖阁,恭谨给太皇太后问安。
皇太后一字一字,缓缓道:“三位都是几代老臣了,随哀家经历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
先帝驾崩、新皇即位,应该很快就会启程返京,我们该准备好登基大典。
各地民心起伏,也盼着能借新皇登基而有新气象。
哀家的儿子继位之时,靠你们辅佐,现在是哀家的孙儿了,几位高龄,但朝堂此刻缺不了你们。
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再坚持几年,辛苦几位老大人了。”
三公诚惶诚恐应下。
南北分治,不是长久之计,京中人手也有空缺,但登基大典的议程都是定好的,按部就班准备便好。
新帝从江南扶灵回京,最好是能赶在腊月里举行大典。
新年伊始,祭拜太庙,敬告列祖列宗,改换新年号,一连串的流程,才算走完。
慈心宫里商量好了,三公退出,准备各种文书,把顺德帝驾崩、国之大殇的消息正式通传全朝,又写了折子去江南,恭请孙祈回宫。
哪知道,他们迎新帝的折子还没有到江南,孙祈就有手谕入京。
“祈儿要迁都?奉先帝遗愿?他要在江南举行登基大典?”皇太后声音发紧,“给哀家备纸笔,哀家倒要问问他,是要哀家这把老骨头下江南吗?他父皇灵柩何时入皇陵?他何时祭拜太庙?他是跟他父皇一样昏了头、连祖宗规矩都不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