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药的尖啸声里,四散而出的火箭拖着一道道尾焰冲向城头,在半空中划出不规则弹道,有些扎在年久失修的城墙土坯上,有些打在城砖上坠落,还有些越过城头,四下里胡乱攒射。
硝烟顿时将发射阵地与城头同时遮蔽,城头的守军也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其实城头的守军已经快被吓疯了。
井小六的兵力本就不足,还有分散士兵守卫北、西两面城墙,整个北城墙仅有三百名守军,担心在炮击阶段就被打残,绝大多数士兵都受命躲在城墙内侧的斜坡马道上,留守在城墙后的只有少数炮兵。
任谁都知道,指望这些炮兵面对数以百计的轻炮,在漫天鹅卵大小的炮弹四射的情况下,拿佛朗机炮与其对射,完全是痴人说梦。
东关民壮的乡兵压根就没接受过炮火训练,在校场上拿炮朝空地轰上几炮,跟战场上被上百门炮压制完全是两回事。
哪怕他们对面的是凉州卫的旗军,那也是爷爷跟达云在松山一千二冲垮三千虏骑、父辈跟将军阵亡萨尔浒、兄长援辽在遵化滦州跟东虏鞑子攻大城对大阵的旗军。
到处硝烟弥漫,城外的炮声却不停,终于当硝烟渐散才有缩在城垛后的乡兵炮兵敢壮着胆子透过垛口朝城下看上一眼。
只是一眼,便看得亡魂大冒,惊恐地回头向马道上喊道:“将军!云梯上城了!”
就在数以千计的火箭在城上铺开一片硝烟遮蔽视野的片刻,丁绍胤麾下旗军穿过炮兵阵地,将一架架简易改造的攻城车推到城边。
所有的战车底座都是车营的偏箱车,有的固定了长梯、有的连接大梁悬挂木幔,还有战车和木板搭成的临时甬道,带钩子的长梯更是已借硝烟搭上城头,一队队旗军正从城墙各个方向攀梯而上。
躲在马道上的井小六闻言瞪起眼来,抽出腰刀挥手对身后道:“跟他们短兵相接!”
百总们的命令接连响起,一队队躲在马道上的乡兵持枪矛火器奔向城墙各处,纷纷冲向勾住城墙的云梯垛口,拿起守城器械向城下丢去。
一时间城上喊杀四起,架设于马面墙的佛朗机正待向攻城军队的侧面放炮,就被一张悬挂起来的木幔糊在脸上,一炮放过去将木幔打得四处透光,却难以伤及城下军队。
还未来得及再次装填放出第二炮,城下的猛火油柜已将燃烧的火油喷上三丈高的马面墙,几名炮兵立即被烧成火人。
这还不算完,几只装填好的子铳也被引燃,锻打子铳在马面墙上成了小喷子,将散子四面喷射,顿时一座马面墙陷入火海,再没能站着的活人。
而在另一边,拴着铁链的狼牙拍板被乡兵丢下城去,几名持刀登城的旗军在惊呼声中被拍成肉饼,就连木梯都被从中间拍断,侥幸没被拍中的旗军也从梯上坠下摔个七荤八素。
很快几块青砖被守军顶着枪火砸向猛火油柜,将油柜砸个粉碎,几床燃烧的棉被丢下,将遍地火油引燃,城下城下都成了火海。
一架架长梯被摧毁,终究有一架长梯没被守军发现,在偏东的城墙上架好,几名旗军鱼贯而上,旋即向城下示意支援,结出小阵向西突击。
守军发现敌军登城,连忙同样组织人手在城墙结阵。
就在这时,城下的丁绍胤收到旗军已成功登城的消息,挥手之间,一排排偏箱车之后,凉州卫旗军扯开软弓,将一片箭雨向城头抛射而去。
匆匆集结的乡兵阵线还没来得及应对冲击,就被一阵迎头箭雨射倒一片。
好在此时另一座马面墙上的佛朗机炮成功放响,将那架云梯之下等待攻城的旗军放翻半队,登城部队后继无人,转眼被杀戮殆尽,长梯也很快被守军纵火点燃。
凉州军的第一次攻城宣告失败。
城下的丁绍胤脸上却无任何失望之色,他已经试探出城上守军的大概兵力,下令道:“分一千旗军三门各驻,赶制木梯,捉住机会就登城,传令北城将官,让旗军稍歇片刻,天黑前再狠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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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