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特别好说话,一不要他的钱、二不要他的命,只说他是有名望的冠带巨贾,希望将他举荐给帅府中枢,了解陕西商业环境,为帅府商务献计献策。
搞得就还……好像挺正规的。
孙振生一来是不敢拒绝。
二来他是商人。
天下没有任何商人,能拒绝元帅府的商业环境。
元帅府能把任何民间行业变成官办专营,盐商出身的孙振生,当然理解这意味着什么——没有竞争对手的暴利。
正是这份暴利,钓着他进了西安府城。
孙氏父子将名帖递交至西安府衙,随后被安置到府衙对面的永寿郡王府休息,等待召见。
永寿郡王府跟汧阳郡王府一般模样,都成了无人打理的衰败之地,这边甚至还不如汧阳郡王府,连牌匾都摘了。
但到底是王府,孙氏父子根本不敢闲逛,被安置到厢房后连门都不敢出。
直到下午,羽林郎在庭院呼喊,这才跟着一路跟着进了过去的秦王府。
直到这时候,听羽林郎说大元帅召见,孙振生才知道,冶鼎所谓的举荐给帅府中枢,居然是把他直接举荐给刘承宗。
一行人经过宫外的天地坛,便见数百军汉正在运送石料,显然是在为祭天仪式做准备。
父子二人看着这种情况,皆内心复杂不敢多言,只顾低头赶路。
就听引路的羽林骑叮嘱道:“大帅正在会见两县武生,一会见了大帅不必磕头,只需问声好便是,省得大帅还要搀扶你们。”
这话半真半假,不必叩头是真的,但别人叩头,刘承宗也不可能挨个搀扶,至多说句请起而已。
孙氏父子进了偏殿等候,没过多久,就听见有数人自风雨连廊快步走来。
有人声道:“长安冯朝玉、赵德寿、陈民实武艺不错,还有咸宁张勇,不过弱冠,骑射也很俊。”
“这几个人,看看身家是否清白,没问题就招入羽林营。”
说话间,脚步声已到门外,就见有武士将殿门推开,一嘴边蓄有短须的英武青年在侍从簇拥下,伴着外庭冷气入殿。
此人将猞猁裘袍递与从人,身着压出暗纹的皮曳撒,腰挎雁翎刀,看了父子二人一眼,兀自走到他们身旁,伸出双手在炉旁取暖。
这时他才道:“我是刘承宗,你们是三原来的振生叔和八郎?”
这种自来熟的打招呼方式,让孙振生愣在当场,转瞬恢复神色,倒是将羽林骑的嘱咐忘个一干二净,当即后撤一步,就要拜倒:“正是,草民叩见……”
还没说完,就被刘承宗伸手托住:“不必行此大礼,既然来了,咱们就说正事。”
“我听冶鼎说,孙氏乃扬州盐商,眼下封关,对买卖有多大影响?”
孙振生闻言再度愣住,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刘承宗形容,扬州的家业自有扬州家人管理,三原的家业……也被他支援团练一波送掉的事。
他摇头道:“回大帅,我家在三原经营不多,并无影响。”
陕西盐商是一个庞大的集团,早年在帝国盐业中占据重要一环,但他们并不卖盐。
他们负责的部分,是通过开中法,在三边五镇提供军粮换取盐引,并将盐引卖给盐商。
这也是陕西盐商多于关中塬上的原因,他们第一身份是大地主。
不过随着开中法一度被废,大量皇室贵胄投资盐业,他们依靠身份向盐务官员施压,用一张盐引重复取盐,并且在兑付官盐也凭借身份拥有优先权。
这模糊了官盐和私盐的界限。
这实际上是朝廷为应对财政危机,将盐业向皇亲国戚打包出售,并以信用进行透支。
普通商人无法与拥有特权的同行竞争,纷纷退出,有些人不再沾盐,还有些头铁的则开始贩卖私盐。
这样的贵族专营也很快崩溃,朝廷被迫恢复开中法,并将商贾购买自灶户手中的私盐也纳入其中,名为余盐,与官盐混合捆绑出售。
如此折腾一遭,盐商需要的付款的项目从一种变为三种,开中的钱粮、买余盐的本钱、买余盐后要向官府知府的余盐税。
这笔收入每年能为大明提供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同时也能为边镇解决部分粮食来源问题,只是边商和盐商都虚弱许多。
陕商在此过程中,再度称为盐业的合作者边商,以粮换引,以引换钱。